独自沉沉味苦心(1)

在慈、悲之间横亘的阻碍,除了蒋碧薇,还有孙多慈的父亲孙传瑗。一直宣称自己平生爱女胜爱男,在他眼里女儿几近完美,当然不愿意她和有妇之夫产生纠葛。

1935年初他收到蒋碧薇的告状信,不能不直面这个问题了。他来到南京,与徐悲鸿相谈甚欢,互相赏识,这是男人之间的欣赏,却不意味着可以让女儿以身相许。

为了观察这个家庭,老先生特意去傅厚岗六号赴了一场家宴。而聪明的蒋碧薇自然明白他的用心,表现得温柔贤惠,通情达理,令徐悲鸿和熟知内情的客人莫名其妙,却让孙老先生大为赞同。他得出了结论,徐悲鸿和自己的女儿对不起这位贤妻良母,他必须把女儿拽出这个漩涡。

也许因为孝顺,也许因为爱得倦了,孙多慈下定决心要独立,甚至约定不再有书信往来,要求十年的时间和空间,他摆脱,她成长。孙多慈黯然回到父母身边,在安庆初级中学担任一名美术教员。

徐悲鸿内心戚戚,却又无可奈何。佳人已去,跟蒋碧微的关系也日趋紧张,徐悲鸿干脆一走了之,远赴广西桂林,各自品味分离之苦。

三个多月之后,孙多慈难耐相思之苦,采取一个聪明举动,跟自己的老师恢复了联系。她在安庆皖江公园又采摘了红豆,装进信封,寄给老师。徐悲鸿接到红豆,百感交集,挥笔赋诗三首,之后他曾经把第三首诗题赠给好朋友王少陵,“急雨狂风避不禁,放舟弃棹匿亭阴。剥莲认识心中苦,独自沉沉味苦心。”后来,孙多慈在王少陵家里看到这幅字时,徐悲鸿已经去世,两人苦恋一场终究敌不过世事无常。

说是独立成长,以徐悲鸿的地位,美术圈子里的孙多慈怎么可能摆脱他的影响?更何况他有心要帮这位女弟子。不管孙多慈参加画展,还是独立举办画展,徐悲鸿自然都鞍前马后,不遗余力。

他还在为她做着去新加坡留学的规划,甚至细致到要孙多慈的好友李家应一起做伴。为了解决经济上的问题,又要照顾孙多慈的自尊心。徐悲鸿自己出资,请求舒新城出面,购买孙多慈的画作。

可惜,乱世对爱情亦是磨难,就在精心筹划和准备的时候,抗日战争爆发,出国梦自然再次破灭。

随着时势动荡,孙多慈一家谋生已经都很困难。她只好写信给徐悲鸿,表达希望去桂林的愿望。信中“战火弥漫,前途茫茫,很想有个肩膀能够依靠”这样的用句,其中蕴涵深意徐悲鸿自然明了。

将孙多慈一家接应到桂林,为孙多慈找了事做,孙父的工作却一时无法落实,这让老人家很不满。徐悲鸿却完全没有意识到,他正盘算着脱离与蒋碧微的关系,来迎接新生活。

据说有算命先生曾给徐悲鸿算过一卦,说他身边的两个女人,在前世一个是另一个的妻子,遭到了抛弃,此生来索债,所以,这两个女人是上辈子的冤家。算命先生还说这两个女人都不是徐悲鸿生命里最终的女人。

他当时还不太相信算命先生的话吧,在他看来,只要他这边解决了问题,温顺如小猫般的孙多慈一定会投入他的怀抱。

于是,在报上登了启事,“鄙人与蒋碧薇女士久已脱离同居关系,彼在社会上一切事业由其个人负责,特此声明”。为了八年的苦恋修出正果,他已经顾不上蒋碧微的感受。想当初这位大家闺秀,不顾一切跟他私奔,因为一直没办结婚手续,二十一年的夫妻情份也落了个同居关系,还惨遭解除。虽然那时蒋碧微已经悄悄地另有所爱,内心也不再在乎这名存实亡的关系。

徐悲鸿此举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如果还迟迟不动,孙多慈可能就不再属于他。当时在好朋友李家应的介绍下,孙多慈已经开始了与许绍棣的书信往来。这个男人时任浙江省教育厅厅长兼国立英士大学的校务委员会主任,死了妻子,留下三个孩子,曾经传出与郁达夫妻子王映霞的绯闻。恰恰是王映霞托李家应从中牵线做媒,希望成就许、孙之间的姻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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