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爱男人不外乎四种情形吧。物质之爱,男人能满足她物质的需求,不管是基本的生活保障,还是奢华的一掷千金;身体之爱,就是张爱玲所谓的“通过女人的心通过阴道”,极致的肉欲让人欲罢不能;精神之爱,有些女人爱的是精神引领者,事业的导师,掺杂着崇拜和恋父情结;莫名之爱,这种爱说不出明确的原因,但是没来由地受到掌控,很多人说是前世姻缘,就像茨威格的《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
至于慈、悲之间,我感觉,最初她对他,应该是对大师、名人的崇拜之情。
在逐渐的交往中,那个本来有些被神化的男子,表现出怜惜和关爱,敏感的女孩子不会察觉不到,一来二去之间,她就把自己交出去了。
首先交出去的当然是信任,她相信他的见识,他的判断,他的境界。她像海绵,吸收着他,像向日葵,追逐着他。
徐悲鸿不知不觉间也把她当做作自己的作品了吧?大大小小的事情,几乎都由他代为做主。小到孙多慈求学期间的课程,由他酌情选定;工作之后孙多慈办画展,徐悲鸿前后张罗,拿主导意见。筹备期间孙多慈本来想把中国画也放进来,大师坚持只要西洋画,既然叫西洋画展就名副其实,而且女画家的西洋画展在那时候也更有特点,孙多慈依计办理,画展果然成功。更不用说出书、出国这样事关前途的大事,徐悲鸿更是一一规划。
他们之间的感情产生于蒋碧薇及众人发现和议论之前、之后或者同时,恐怕连他们自己都界定不清。又不像烧开水,一百度就沸腾了。地下情、师生情、婚外情,那些暗生情愫,枝蔓纠结,怎么理得清楚?
但我始终相信,有那颗种子才会发芽,不会像孙多慈辩解的那样,我们本来没有什么,大家都这么说,师母也来兴师问罪,索性就成全大家吧。这实在是找个理由,来解脱自己的内疚和不安。
慈、悲之恋,越来越不可遏制。就像回到了少年时期,越是家长不让做的越是充满了叛逆的新鲜、刺激和冒险。
1934年10月,金秋时节,徐悲鸿带学生去天目山写生。因为出国办展览,跟学生分别将近二十个月。尤其是慈、悲,颇有点“小别胜新婚了”吧。于是在一些僻静处,两人情到浓时,不由得深情拥抱相吻,这样的一幕还被一个带相机的同学收入进了镜头。
孙多慈是惹人怜爱的,苏雪林这样描写过对她的第一印象,“白皙细嫩的脸庞,漆黑的双瞳,童式的短发,穿一身工装衣裤,秀美温文,笑时尤甜蜜可爱”。不用说徐悲鸿沉浸在这样的“甜蜜可爱”当中。
就在天目山上,层林尽染,暮霭深处,孙多慈在山间的小路旁,发现了一树红豆。她伸出纤纤玉手,满怀愁思和柔情,郑重摘下相思豆,娇羞地捧给老师,那就是少女的心思 爱的箴言。
徐悲鸿的反应很配合,非常少年。一回到南京,就到银楼打了一对戒指,把红豆镶入其中,一个刻着慈字,一个刻着悲字。一个中年男子,还能生出这样的情愫,做出这样浪漫的举动,是幸,还是不幸?
有人说大师就是小孩子,还真是这样,蒋碧微回忆恋爱中的徐悲鸿,“有时晚上参加应酬,他经常也是吃到一半,就藉词要上夜课而退席,把困窘而尴尬的我留下。最令我难堪的是,他会在酒席上趁人不备,抓些糖果橘子在口袋里,后来我知道,这些也是带给孙韵君(多慈)的。碰到他这样做的时候,我只好装做视而不见。有时我也促狭起来,他把带给孙韵君的东西预备好以后,放在桌上。等他有事走出房间,我就悄悄地藏过,他回来一看东西不见,不好意思问我,也就讪讪地走了。”
我曾经看到徐悲鸿儿子徐伯阳写回忆录说,在困难时期,徐悲鸿在外面开会,也会把糖果、点心装进兜里,带回家给他们吃。大师确实会用这种方式来表达他的疼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