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孙多慈没有遇见徐悲鸿,她的一生应该会是个美术教师。籍籍无名,平凡,但也平静 无风,无浪。
人做不了命运的主,当孙多慈卷入徐悲鸿的生活,她生命的轨迹悄然改变。
“大慈大悲” 这是徐悲鸿钟爱的一方印,也暗含着他们的命运。
“慈”与“悲”,相识在1930年的秋天。十八岁的少女投考国立中央大学文学院未中(那时她还叫孙韵君,是她的悲鸿老师为她改名孙多慈),因为从小喜爱画画,托父亲的朋友宗白华介绍,转投徐悲鸿门下,成为国立中央大学艺术系的旁听生。
旁听生一般是转系或落榜的考生,基础大多不好,当然不被重视。但是,孙多慈似乎格外得到了老师的青睐。学画三个月,徐悲鸿就为孙多慈画了一幅肖像素描,还专门题字,“慈学画三月,智慧绝伦,敏妙之才,吾所罕见。愿毕生勇猛精进,发扬真艺,Minewe实凭式之。噫嘻!其或免中道易辙与施然自废之无济耶”。落款是“庚午初冬,悲鸿”。
我仔细看过这幅素描,有点婴儿肥的面庞,短发,刘海偏分,眸子黑亮,口鼻端正,看上去敦朴、纯净、乖巧,还有一点等待启蒙、开掘的意味。这可能就是徐悲鸿初识的孙多慈。
在孙多慈1934年的油画自画像里,她拿着画笔和调色板,围着长围巾,嘴角稚嫩,眼神无辜,看上去娇小、柔弱、迷茫、求助,如一只令人怜惜的小猫。巧的是,我居然看到资料说,她的老师先后为她画过两幅《睡猫图》,还在其中一幅上不无伤感地题款“寂寞谁与语,昏昏又一年。慈弟存玩。甲戌年冬”。
这个猫一般的女人什么时候走进了大师的内心呢?我揣测,1936年,在徐悲鸿为孙多慈画那张全身像之后,他们的爱应该已经很现实了。画里的她,旗袍、卷发、高跟鞋,饱满如新鲜的桃子,有着新婚女子的风韵,坐在躺椅上,表情怡然自得而满足。但是躺椅不稳定,上身略略欠起,难免流露不能全然把握的紧张和不安。
当他们的感情在阻挠面前进一步升温之后,孙多慈满怀柔情,画过一幅油画自画像。依然短发,却很具成熟感地拢在脑后,婴儿肥退去了,清秀的鹅蛋脸,端正的口鼻,似乎多了些坚毅,黑亮的眼睛脉脉含情,却又有所节制,欲说还休,有着历尽沧桑,大浪淘沙之后的悲悯、无奈和宿命。至此,她完全成长为一个褪尽青涩的成熟女人。
这张画是为她的悲鸿而作,令徐悲鸿大吃一惊,不仅为她的用情,也为她画技的长进。心情复杂之余,徐悲鸿将这幅画翻拍了许多照片,寄给他的好朋友们,每张照片后面还都写有题记,给舒新城的上面写的是,“慈性温良敦厚,而其画则雄健纵横,此乃近作之一。新城兄存之”。
之所以忍不住花这么多篇幅,写这些曾经的画,是因为它们就是见证。将那场沸沸扬扬、搅动人心的恋爱的不同阶段,无言地静止在那里,让那一个个瞬间成为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