狮小子(5)

居那加德和纽约的时差为十个半小时,但是帕特里克佯装搞不清楚印度的时间是快了还是慢了十个半小时。他太太打电话来的时候,他只问了一句:“蜜糖,你那里几点?”

“你正在操某个人,对不对?”他太太问。

“没有,玛丽莲,我没有。”他撒谎道。德国女孩在他的身体底下一动也不动,华灵福也设法让自己停止动作,不过缱绻到一半停住不动,对男人来讲恐怕比较困难。

“我只是想,你会想知道你的亲子血缘检验结果。”玛丽莲说,这让帕特里克比较能静止不动。“这么着,结果是阴性的,你不是父亲。我看你逃过了一劫,对吧?”

华灵福所能挤出来的回答是:“这样做不太恰当吧!他们怎么能把我的血液检验报告给你,那可是我的血液检验报告呢!”

名字里带个k的莫妮卡在他底下的身子一僵,突然觉得原本温暖的那个部位,一下子变冷了。“是什么血液检验?”她对帕特里克低语。

不过华灵福当时戴着保险套,这位德国录音师得到的防护,就算不够万全也有十之八九。(帕特里克每回都戴保险套,连跟他太太也如此。)

“这一回是哪个女的?”玛丽莲对着电话大喊,“你这一刻正在操什么人?”华灵福明白两件事:他的婚姻已无法挽回,他也不想挽回。一如平日碰上女人时的反应,帕特里克又乖乖顺从了。

“她是谁?”他太太又尖叫起来,可是华灵福不肯回答,而是把话筒贴在德国女孩唇边。

帕特里克得先把女孩耳朵上一绺金发拨开,才能附耳对她说:“说你的名字就是了。”

“莫妮卡……名字里带个k。”德国女孩对着话筒说。

华灵福挂掉电话,心里纳闷着玛丽莲会不会再打来,她没有再打。不过接着下来,他得对名字里带个k的莫妮卡,长篇累牍地解释分明,他们那晚睡得可不大好。

第二天早上,他们来到“伟哉象头神马戏团”,一开始就不大顺利,什么都像高潮已过般叫人泄气,团长一再埋怨印度政府,这段牢骚哪能博取同情,根本比不上失误坠地的那位空中飞人对十臂女神的描述,所有空中飞人都信奉这位女神。

纽约新闻部的人是不是既聋又瞎?躺在医院病床上的那位寡妇才是好题材!华灵福依然想报道这桩空中飞人无安全网防护自空坠落事件的前情后果,儿童艺人是事件的前情后果,就是那些被卖到马戏班子的孩子。

要是那位空中飞人是自幼被卖到马戏班子的话,该怎么说?要是她亡故的丈夫是从没有前途的童年被救出,结果却在巨大的篷顶下,面对自己的命运--妻子从二十四米的高处坠落在他的怀里,又该怎么说?报道这个会很有意思。

然而,帕特里克却在狮子笼前面访问那位喋喋不休的团长,这副寻常的马戏团景象,正是纽约方面所谓“多一点的地方色彩”。

对比华灵福前晚和德国录音师共度的春宵,也难怪这段访问的效果令人看了泄气,穿T恤、没戴胸罩、名字里有个k的莫妮卡,颇引起穆斯林肉贩的注目,他们对德国女孩的衣着,或者说缺了若干衣着,很不以为然。他们又惧又好奇,在道德上感到愤怒,他们带来的“多一点地方色彩”,应该能比疲惫的团长带来的效果更好、更真实。

那些穆斯林离狮笼已不远,然而他们大概是由于太害怕、太惊惶失措,或者太不高兴,不肯再向前走一步,光是一脸惊愕地站在原地。他们的木板推车里层层叠叠堆满肉香四溢的鲜肉,这股气味令马戏团里居大多数的素食(印度)教徒深感憎恶。狮子们当然也闻到了肉味,并被肉迟迟不来惹恼了。

当狮子开始怒吼,摄影师把镜头聚焦到狮子身上,帕特里克·华灵福认识到这不折不扣正是浑然天成、毫不造作的一刻,遂把他的麦克风伸进笼里。他得到一个“重点标题”,可比原来料想的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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