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稿
啊!我又梦见自己在飞了!
我说“又”,是因为以前常做这种梦,进入中年不知为什么便自动关闭了梦中的飞行系统,变成一架彻彻底底的陆地行脚的机械。
从前那种梦中之飞,倒也不是真飞,而是滑翔。梦中的我只要稍一借力,便立刻可以弹起,每弹起一次可以飘上一百公尺,高度则大约在五层楼上下。
那种梦,我常做,因为太常做了,最后竟有点熟门熟路起来。每次出现这种动作,我竟会偷偷地对自己说,哎,好好享受这一刻吧,这是梦啊!梦中能飞,大约是由于生性浪漫,而一边飞却一边又知道是梦境,大约是由于冷静。冷静的浪漫恐怕不能长久。
果真,后来这种梦便稀少了。人总不能一辈子赖皮做潘彼得吧?我对自己失落的飞翔梦也只好任由之。虽然,满心泰然中总不免夹一丝怅然。
昨天是丙子年的年初二,我彻夜写稿到清晨六时。因为坐在前廊写,一个瞌睡醒来,猛见微明的天光,居然六点了。吓得一跃而起,赶到床上去补一觉。不睡不行,丈夫正住院,嫌医院饭凉,我答应给他送一顿热中餐,现在赶睡三个小时,起来做事才不会迷糊出错。
所以说,我不算是个快乐的女人,至少此刻不是,丈夫在年前一个礼拜生了病。午夜二时半,他忽然叫痛,飞车送到医院,检查出来是肝上长了个脓疡,医生吊起点滴打抗生素,没日没夜地打,除夕和初一各放了六小时的假,准许他回家过年。而我自己,则为挥之不去的关节炎所苦,过年一忙,情况不免加剧,我也懒得理它。
而这不快乐的女人却做了一个快乐的梦,在清晨六时到九时之间。
我梦见自己不知怎么回事,突然便拥有了飞行的能力。我起先还不相信,但试验几次以后便明白了,原来我是会飞的!我并没有长出翅膀来,但飞行原来也并不需要翅膀,你只需将身体一纵,即可入云,必要的时候则划几下手臂以便转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