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相见不恨晚(1)

序言:相见不恨晚

席慕蓉

晓风:

前几天,和S一起搭捷运回淡水,闲谈中,她忽然问我:

“你和晓风是这么多年的好朋友了,彼此之间,就从来没有过争执和不愉快吗?”

我在心里用最快的速度倒带,匆匆检视了一下,还真举不出什么例子来呢。

“争执”偶尔会有,但全都是对一件事情或者一篇文章的看法各有差异,而“不愉快”就从来没有发生过了。

为什么呢?

我想,有好几个原因,第一个原因应该就是--对你,我总觉得“相见恨晚”!

其实不只是对你,这里面也包括好几位挚友,你们彼此在很年轻的时候就互相认识了。但是,从一九六四年到一九七零年的夏天,我都远在欧洲,学校的功课很重,又不容易读到台湾的报刊杂志,未曾亲身参与你们那“耀眼的新绿”的时代;等到回国之后,急急忙忙地在妻子、母亲、老师和画画的人这几种状态之中过日子,可以说,我的生活是远在你们的世界之外。

当然,阅读还是有的,也喜欢你的书,只是真正见识到你的“功力”与“魅力”,还是在你给我写那一篇序文《江河》之时。

当你微笑着把稿子放在我手中的时候,我开始还不知道厉害,当时就打开来看了。可是,没读几行,就觉得心中大恸,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才懂得这里面的文字极其珍贵,是要拿回家中,当自己一切都准备好了之后,才可以打开来的。

你来访谈那天是第一次到我们龙潭的家,我们只谈了三个多小时吧?这中间还包括到我的画室里,让我把油画一张张抽出来摆好的时间,包括海北插进来的话题,以及孩子们有时跑过来找我这个妈妈,我必须要分心来聆听他们的说话;而你那天身体又不太舒服,很早就回台北了。

但是,我不知道原来我所有的一切都在那短短的三个多小时里被你尽收眼底。而且,你还看见了我从来没有看见过的自己--那深藏在漂泊的童年里的难以依附的空旷与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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