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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7年6月18日。重庆人民大礼堂灯火辉煌,装饰一新,2万多平方米新建的人民广场上,数万群众冒雨聚集,欢歌笑语。3000万重庆人沸腾了,期待已久的直辖市挂牌揭幕仪式,就要登场。
山城在笑,两江起舞,朝天门蓄势待发,盘山而筑的破旧吊脚楼也喜滋滋红彤彤。
8月底,全市人民仍然沉浸于直辖的热烈氛围之中,憧憬希望的未来,热火朝天。在这片希望的天空下,一个名叫安氐的18岁孤苦乡村女孩,在直辖的热情和城市的喧嚣中流浪游走,心情灰暗,对未来迷茫困惑。
夜晚,山城的灯影迷离多彩,安氐走进了弄堂深处的小客栈。几十个男女混杂在澡堂大厅临时拼搭的客房里,像农贸市场一样吵闹,烟雾、汗臭混杂。她爬上拥挤昏暗的上铺,尽管困了倦了,却始终无法入眠。自己唯一的依靠和亲人,在这个恐怖的夏天,都撇下她走了--几近瘫痪的外公含恨而去,死得好冤枉;疯娘摔下深渊,除了凝固的血红,连影子也没找到。她更恨"那个男人",好想找到他,千刀万剐。
她又一次从紧贴上衣的口袋里,掏出那张纸,在微弱的灯光下,烫金的"重庆大学"是那样强烈地烧灼着她的眼眸,她的内心,她的骨头!真的就这样放弃了?12年的寒窗辛酸,难道终究只能是竹篮打水?
迷迷糊糊之中,安氐觉察到下身有异样的滑动,立马意识到什么,睁开眼睛,吓得刚想叫喊,嘴就被一把摁住了。她还是认出来了,是睡在下铺的那个棒棒,只听他压低嗓门说,"幺妹儿,你吼个锤子,我不害你,给你30块钱,要不要得?"说完,从兜里掏出一把零钱,递给安氐。安氐起身坐了起来,两眼怒视,"爬哟,滚,要不我喊人啊。""你凶,我看你凶,这是老子一天的血汗钱,老子还舍不得呐,不干算球了,睡觉!"其实,安氐害怕得不行,手脚颤抖,心跳急促。
翌日,她买了一张《重庆晚报》,想查查招工启事,兜里那可怜的钞票难以为继,也不敢再去住那种廉价的地方。第8版上刊载的文章《球童:我在蓝天白云下大把"捡钱"》,使她仿佛找到了人生这片沙漠中的绿洲。
安氐不知道高尔夫,也没见过绿色的球道,但"在蓝天白云下大把捡钱"这几个字,她想忘也忘不了,还有"不需要太高的学历和文凭,却能获得堪与都市白领媲美的高薪"。这些给予她太多的憧憬,怎么会有这么好的职业呢?难道别人不知道吗?她决定闯入这片绿洲。
重庆这座城市,对于安氐来说太过陌生,一直在穷乡僻壤生活的她,根本不知道重庆到底有多大,更不晓得高尔夫球场在哪里?她一连打听了几个路人,都是摇摇头离她而去,兴许把她当做疯子了。
她去报摊买了一张重庆地图,努力找寻她想要看到的高尔夫这几个字,失望写在她脸上。友善的报摊主提醒她,可以打114查询。公用电话的那端传来了她的渴求,山鼎高尔夫的电话号码,就像救命稻草,在她流浪的人生波涛中飘荡至身旁。
转了4次汽车,在太阳下山之前,安氐找到了位于重庆市西北的山鼎球场。她来到接待处,说明来意,对方却告知最近不招收新球童,让她赶快回家,天快要黑了,这是郊区,汽车收班早。她的心头像落下了一场重庆的暴雨,全湿透了。
破旧的包裹,穿着朴素的乡村女孩,在高档的大厅,是那样突兀显眼。门卫看她没有离开的意思,就过去赶人。这一幕不巧被刚下球场的葛庚看到了,安氐面对门卫严厉表情的茫然无助,使葛庚不由得想到自己刚到重庆的窘境,同情心趋使他来到安氐面前。保安告诉他是来这里找球童活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