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杀新民国:宋教仁谋杀案之谜(6)

 

沃:光复时尔作何事?

答:在云南巡防营第三营当哨官。

沃:尔从前即关心政治否?

答:我在贵州时即甚关心。宣统元年,被贵州官吏镣铐递解,我乃在镇远关逃走。

沃:尔当时所犯何案?

答:因我在校毕业后私自征兵一营。

沃:后来尔至何处?

答:四川至云南。

沃:何时至沪?

答:不记得,我常常往来宁、沪。

沃:宋教仁是尔所杀?

答:是我一人杀的。

沃:尔何以要杀宋教仁?

答:因宋系四万万同胞之罪人。

沃:尔何以说他是四万万同胞之罪人?

答:他做农林总长尚做不好,现在他竟想做总统,这还了得么。所以我要刺他。

沃:尔知宋为国民党何人?

答:宋系国民党会长。

沃:是何处会长?

答:系国民党全国总会会长。

沃:尔知国民党是何宗旨?

答:二次革命,推翻中央政府。

沃:尔何以知道要推翻中央政府?

答:即如现在江西,尚不服从中央命令。

沃:尔于中央政府如何?

答:我很爱助中央政府。

当后来问到与应关系,武又一次说全是他一人杀宋,与应不认识。后来法官问他:“尔称蓄心杀宋已久,在何时?一年前乎?两月前乎?”武答:“两月前。”法官问:“尔知前后口供不符否?”武回答:“知道,但我此次皆说真情话,前次所言多假。”(徐血儿等编:《宋教仁血案》,第248—250页)

从武士英的供词看,他肯定受到外界的影响在做伪供,虽然他最早的招供也不见得是真实可信,但后来的供词实在太离谱了。我们尽管不知道幕后的黑手是谁,但从武的话中,可以看到其用心。其一,替应桂馨脱罪;其二,把人们的视线转到北京政府,似乎他的行为是替政府除害。这个背后的指使人有可能是帮会组织,为应解脱。但为什么让武把目标转移向北京政府,就很让人费解了。

应指使武去刺杀宋,很显然做了一些防范,他是青洪帮头号人物,帮助孙中山组织过卫队,什么样的杀手他找不到?确从大马路上拉来个杀手,他考虑的是不把刺宋与自己的共进会联系,同时他以他前革命党人的身份,也避免和国民党牵连。但是他的防范看来没有起任何作用,这可能是他并没有防范的人把他出卖了。从破案的情况看,他没有防范的正是国民党中人,而反证的结论则是国民党中有人对他的行动知情。

武士英的种种行为似乎被神秘的力量控制着,他的背景一直没搞清楚,他的被捕是个谜,他的供词是个谜,而他的死更是一个谜。武是在被引渡到中国法庭预审的前一天突然死亡,而整个事件一点线索都没有。谁有这样大的本事?武到底知道什么秘密,非要灭口?至今没有答案。可是如果根据当时条件和背景看,有本事不露马脚在军营中致武死地的人是陈其美等人,而灭口大概是担忧武说出有可能引起外界对陈产生怀疑的线索。

四 青帮应桂馨

现在我们谈谈宋案最重要的罪犯应桂馨其人。青帮大佬应桂馨原名夔丞,浙江宁波人,他父亲本是个石匠,因在上海包工致富,后改经营地产,成为当地有名的富翁。应小时候也念过书,据说中过秀才,并略通英文,还当过教师,但应桂馨天生不安分,从小挥霍成性,好结交,他父亲的资财都被他用于交朋结友,因此江湖上颇有人气。他一生自己没有聚拢很多财富,倒是把家底折腾光了,这从他死后家里并无什么财产可知。他两个儿子在他死后生活清苦,都在十几岁赴上海做学徒打工,其中一个改名朱学勉,后来是宁波地区著名共产党人,另一个应野萍成为上海画家教授。坦率地讲,青帮那样的组织虽然是黑社会,但盗亦有道,这种组织有自己的公义和道德,而成为大佬的人,通常有仗义疏财、胆大妄为等名望。

年轻的应桂馨到上海,不久就结识了清末上海帮会最出名的人物范高头。此人原名赵阿室,原是个撑船的苦力。他自恃人高马大,最爱帮人打架。洋人的铁甲火轮当时很神气,在中国内河横冲直撞。有一回,一外轮在黄浦江中撞沉一艘满载驳船,外轮竟不当回事,开足马力就要走。赵带领许多中国小船靠上去,找外轮算账,后中国船工与洋人交涉,终于使洋人认输赔偿。此事传开后,范高头之名开始叫响,他的原名反而被人忘了。范高头成名后,不再满足于靠撑船吃饭。当时沿江一带许多人都靠偷盗洋人船上的货物发财,范利用自己的名气把这些人组织起来,把小偷小摸变成整批整船地大偷大摸。他们的主要手段是将给外国货轮装货卸货的中国船故意弄沉,再利用黑夜把货物捞上来,然后拿出去倒卖。那时赚钱的买卖是鸦片,故运鸦片的船是他们的主要目标。后来范的生意从偷鸦片、倒贩鸦片发展到开烟馆卖鸦片的一个大的帮会集团,手下有数千人,成为威震上海滩的一霸。应桂馨与帮会搭上关系,以认识范高头开始。当时有个祥园烟馆是范所开,应整天泡在那里,因此与范结识,很快就成了范高头最得力的助手,后来应桂馨正式结拜青帮湖州帮李征五为师,排“大”字辈。在以后因走私中范高头在江苏海门与巡江缉私营发生冲突,双方开战,帮会因杀死清兵被官府通缉,不久范被拿获正法。范做下大案后,其党羽四散。应逃避了一段时间,花钱捐了一个候补知县,投到江苏督练公所总办袁树勋门下。应很会办事,又相貌堂堂,难得的是他还能说几句英语,很为袁赏识。不久,袁还破格委任他为江苏官办印刷局坐办,并批给五千两官银作为开办费。谁知等钱一到,他整日花天酒地,不务正业,待银子花完,事没办什么,觉得无法交代,竟一走了之。应从袁树勋那里跑出来之后,先到河南,想经营古董,生意没起色,最后被迫回家乡暂避,其父怕他再到外面胡闹,给了他五万银元,他在宁波办个新式学堂。说来也巧,学校办起来,不久族人告他占用族祠公产,闹起纠纷。该校教务主任因事来上海,碰到好友陈其美谈到此事,陈其美那时正在发展革命组织,对帮会人员极为注意。陈得知应在会党中有影响,便有意结识,主动出面帮应调解校产事宜,应由此十分感激,加上双方情投意合,结成密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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