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日,接到于叔叔的电话。爸爸问起来,他说,是家里有了好事情。
他们家里,似乎是很久没有“好事情”了。
于叔叔说,燕子毕了业留在无锡工作。今年初结了婚。男方家里人很好,说是一定要在南京再为她摆一桌酒。燕子自己其实并不想,对方却执意要尽了礼数。
于叔叔说,想请你们全家来喝酒。
爸爸很高兴地说,好啊,恭喜你,守元。这个酒,是一定要喝的。
于叔叔停了停,说,还有一件事情,大哥,你来了。能不能就说是燕子的大伯,坐在女方的主位。你帮我们跟男孩儿家里敬敬酒,我和依凤这个样子,就不说话了。他支吾了一下,又说,男孩家里是无锡的一个处长,我和依凤怕是压不住。
爸爸联想到之前的种种,突然有些明白了,说,你让燕子过来,我跟她说话。这个孩子,怎么能这样,怎么说都是自己的父母。
于叔叔很着急地辩解了:不不,这是我跟她妈的意思。我们,我们也不想燕子过了门被人看轻,那她往后就更难做了。爸爸答应下来了。
这桌酒摆得很热闹。
男方家里,都是很周到的人,说起话来,带着谦恭的吴音。由于我爸爸是名义上的家长,他们纷纷过来敬酒。因为礼节的缘故,又是需要回敬的。爸爸不是个善饮的人。酒过三巡,人已经有些摇摇欲坠了。爸爸终于说,守元,快来,帮我抵挡一下。
于叔叔坐在我身边,脸上始终挂着欣喜的神色。听到爸爸这样讲,就斟上一杯酒,站起身来。他端着酒杯走了两步,走得急了,就有了一个趔趄。一些酒洒了出来,弄到了身上。他急忙着拿起桌上的纸巾擦,擦着擦着,脸上现出了颓唐的表情,终于又静默地坐下去了。
(发表于二零零八年第五期《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