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于叔叔拆了石膏,能下地了,却不能平稳地走路。
他已经跛了。
燕子说,他爸拖着那只跛脚,在病房里来回着走了一夜。早上看到他时,人瘫软在地上,用手捶着自己的腿。
我们去家里看他,他脸冲着墙躺在床上。听到我们的声音,转过头来,目光是空的。他沉默了好久,突然抬头望了眼天花板,苦笑了:大哥,是老天有眼,依凤现在算是原谅我了。他嘴巴动了动,又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说。
依凤阿姨做了主,解散了“送报梯队”,代理点也转让给了别人。她说,这个钱,我们是再也不要挣了。她自己明白,这其中,是有了因噎废食的性质。终于很哀苦地说,庙小妖风大,现在什么也没的了,轻省了。
那间书报亭还留着。
于叔叔终日坐在里面。
我们去看他的时候,他就这样静寂地坐着。这时候依凤阿姨过来送中午饭。于叔叔打开饭盒要吃,她却很急躁地打断了他,递上去一块湿毛巾,让他先擦了手。她依然是素朴的,却不复当年那个敦实清爽的样子,轮廓有些松垮下去,言谈举止也很邋遢了。她很坦诚地说,以前和我们一家相处的时候,还碍着面子,其实是处于“拿着”的状态,现在面子是早就没的了,索性放开了手脚去。
问起他们现在的生活,两个人的说法倒是一致,只是说,混吧。
这样又过了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