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管他去死。他要担心的事情已经够多了。
他走进商店,店里只有柜台后头的那个女孩,正在看一本《肥皂剧文摘》,听着一个乡村音乐电台。凯勒丢下那张钞票说:“嗨二十元汽油二号泵。”一口气讲完,毫无抑扬顿挫,然后转身往外走到门边时,那女孩的双眼才从杂志上抬起。她朝外喊着说祝他一天愉快,凯勒认为这是个好征兆。
他在加油时心想,当然她现在可以再次仔细打量他。她可能觉得他看起来有点眼熟,然后想到为什么,他可以想象她张大嘴巴,眼中生出好公民的正义感,然后抓起电话拨911。
凯勒,你再继续扯嘛。
到目前为止,六十元用在加油,十五元用来买汉堡、薯条和奶昔,十元用来买瓶装水。他的钞票比早上少了一半,只剩八十元和零钱。他的汉堡还没吃光,到现在只剩微温,剩下的薯条则早就全冷了。另外还有一整杯奶昔,已经融化了,但还是很黏稠。他猜想自己可以靠这些食物一路撑回纽约。如果他够饿,他就会吃;如果他没那么饿,那就表示他不需要这些食物。
但这辆汽车所需要的,就没那么有弹性了。他无论如何都还是得加油,即使“石油输出国组织”大幅提供市场原油,在他到达纽约之前,身上的汽油钱就是不够。
一定有个办法,可是他却怎么都想不出来。他已经山穷水尽,眼前的问题都没有答案。就算天上掉下来棒球帽、剪刀和染发剂,就算他忽然有神力可以把自己的相貌变得完全不同,他还是会破产,困在俄亥俄州东部或宾州西部,手上只有等同于一把魔豆的那几张邮票。
他可以卖掉那些邮票吗?当初能用六百元买来,真是太便宜了。他有办法找个人用更便宜的价钱卖掉,换回三百元吗?怎么卖?去挨家挨户敲门吗?去查小镇电话簿,找个邮票商吗?他摇摇头,觉得完全不切实际。他还不如把邮票贴在前额上,把自己寄回纽约,还比较有希望。
他也想到过其他方案,但都同样行不通。搭火车?铁路公司几乎已经放弃客运服务了,不过从芝加哥到纽约、东部沿岸还是有火车可搭。但他不确定火车站在哪里,就算他设法找到了,现在身上的现金也还是不够付车钱。他前阵子曾搭美国国铁的地铁号(Metroliner)快车到华盛顿,那趟旅途非常愉快,而且可以从纽约市中心坐到华盛顿市中心,不必对付机场的安全检查,但车钱并不便宜,贵得要命。现在他们把这条路线改名为艾瑟拉特快号(Acela Express),Acela这个字没人会念,而且反正没人坐得起。如果他没有汽油钱,也当然不会有火车钱。
巴士呢?他不记得上回搭长途巴士是什么时候了。高中时有年暑假,他曾搭着灰狗巴士旅行,还记得挤在拥挤的车上很不舒服,四周挤满了人,一个个在抽烟或喝着包了纸袋的威士忌。坐巴士比较便宜,因为太贵就没人要搭了。
但是一个照片登上全国电视屏幕的人跑去搭巴士,实在是太招摇了。他会和四五十个人关在车里好几个小时,这些人里头有多少人会认真看他的脸?就算他们没立刻想到,反正他人就在车上,没地方可躲,别人也在车上,有很多时间慢慢想,不会有人联想起来的几率有多大?
不能搭巴士,不能搭火车。电台广播里有名男子在猜测,说他显然从得梅因机场逃走了,而且推论蒙特罗斯/布兰肯希普可能是跑到私人停机坪,搭上私人飞机离开了。他可能早就有一架飞机停在那边等,由他的同党帮他开飞机,或者说不定他自己就会开。又或者,收音机上那个家伙继续猜测道,这名铤而走险的刺客可能已经劫持了一架私人飞机,把机长挟为人质,不晓得逼着他飞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