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声响起时,他已经准备好了。比萨和可口可乐总共十二元加零头,他手里拿着一张十元和一张五元。“留在门外头就好,”他告诉那个外送人员,“我们现在,呃,暂时不太方便。来吧,这里是十五元,不必找了。”
他把钞票从门下方的缝隙塞出去,看着钱消失。门上有个窥视孔,他看到那个外送人员直起身子,犹豫了好久,然后离开了。凯勒又等了两分钟,才打开门拿食物。
他不饿,但他还是逼着自己吃了,就像他之前逼自己去冲澡和刮胡子,都是基于同样的理由,谁晓得他下回有机会再吃东西,会是什么时候呢?他的脸出现在全美国的每个电视屏幕上,等报纸印出来后,上头也会有。照片跟他本人并不那么像,而且他有幸生了一张大众脸,没有什么显眼的特征。但是当几亿人成天都看到那张照片,那么其中有个人认出他,也是理所当然的。
所以比方说,如果他跑去丹尼斯餐厅,享受一客牛堡起司三明治,那可就不太聪明了。
不,他只能吃外送的食物,直到他搬出可以让店家外送食物的地方为止。日日旅店里唯一见过他脸的人,就是他登记时在柜台值班的职员,当时简短又匆忙,他不太相信那名职员会有什么印象。柜台职员每天都见过几百人,却很少认真看。他这趟旅行也只见到过一名柜台职员,这会儿已经完全记不得她长什么样子,所以她不也应该完全忘了他吗?
另一方面,如果成天让他看那名职员的照片,一次又一次。要多久他才会觉得奇怪她有点眼熟?他要花多久时间才会想起她是谁?
他吃了点比萨,喝掉半瓶可乐。那四颗子弹还是放在床上原来摆的地方,他走过去拿起来,装回手枪上。撞针前的那个枪膛空着。他把手枪放进口袋试试,接着又插进长裤的腰带内,然后放进了旅行箱。如果他急着要用呢?他打算怎么办,打开箱子紧急拔枪?他把枪从旅行箱里拿出来,又插回了腰带内。
他不想看电视,但是不然还能做什么?何况不看电视的话,他怎么知道什么时候该赶紧跑路?
电视上一直播出他的照片,他开始研究那张照片,不再是研究自己的脸部表情特征或跟本人有多像,而是想搞清这照片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拍下的。不是过去这一个星期,也不是在得梅因这里,因为照片里他穿了一件防风夹克,这回他根本没带来,而是挑了一件海军蓝的猎装。他认得那件防风夹克是两年前从邮购商邮寄的Lands'End的目录里挑的,虽然这夹克没什么不好,但他不常穿。
阿尔布开克,他心想。他曾穿去阿尔布开克。
他在阿尔布开克时,也穿着那件橙褐色的马球衫吗?照片里他似乎穿了,不过颜色有点不太确定。那回他去阿尔布开克帮艾尔办另外一件案子,把一个叫沃伦·贺格曼的男子迅速从这个世界除掉,送到另一个世界,那回他穿了这件马球衫吗?
或许穿了,或许没穿。这种事情他不会记得。但他很确定当时他穿了那件防风夹克到阿尔布开克,而且就穿着去按贺格曼家的电铃,把贺格曼做掉,因为他根本没有时间打开行李换衣服。他用三个不同的名字在三个不同的旅馆登记入住,但从来没把行李留在任何一个房间里,甚至根本没打开行李,就又回纽约了。
所以当时他们就在给他设圈套了。拍下他的照片,如果他给他们的时间多一点,他们大概还能拍到更多张照片,但他很快去了又回,所以他们只拍到那张。
而且他们设法把照片交给警方了。他们用的说法是什么?“我看到这个人跑掉了,然后他停下来转身,我就拍下他这张照片。”听起来可能不是很合理,但照片就是照片,可以交给媒体到处登,人人看得到,或许就因此可以有进一步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