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节:最绝望无助的日子(1)

姚明以为,等待他的又将是一个汗水像江河一般流淌的夏天。

但他错了。

最绝望无助的日子

在国内修养了一个月,姚明再次登上回美国的飞机。上飞机之前他跟我说:“我这趟可快,回去检查一下就回来,就待几天,下个礼拜咱们就能在上海见面了。”甚至,他在去医院检查的路上还在给朋友打电话,聊过些天回上海的安排,要见什么人,去哪儿,吃什么……可事与愿违,下一次再回到上海滩,是半年以后的事了。

等待他的,是一个晴天霹雳。医生检查的结果是,那条细如发丝的裂痕非但没有愈合,还越长越宽。

姚明崩溃了,那道裂痕在他心里赫然如沟壑。

那道裂痕造成的后果,远远超越所有人的想象。要彻底修复,需要一场耗时数个钟头的手术,还将耗费姚明整整一年的时间恢复。它给姚明的职业生涯带去很多很多问号,30岁做这样的大手术,他还能不能恢复到百分之百?他还能每个晚上无所顾忌地在球场上冲撞奔跑吗?他还是休斯敦火箭队的核心吗?下一份合同还能不能拿那么多钱?甚至,他职业生涯还能继续多久?

不仅是打球,还有生活。如果职业生涯就此戛然而止,他能接受吗?接下来该干点儿什么?连续接受手术的身体能否支撑他在以后的日子陪孩子玩玩篮球,像当初父亲姚志源陪自己玩一样……

这是姚明从未遇到过的情况。

他不是没遇到过难事儿。从小就有人说他不行,连他母亲方凤娣都说过:“他小时候确实没有表现出多少篮球天赋,除了长得高以外,几乎什么都不好,看上去胖胖的,跑跳能力也不强。”一位篮球专家在姚明十一二岁时寻宝一样地到上海看过姚明,他让胖乎乎、一米九的姚明比划了几个动作,就开始摇头,毫不掩饰心里的失望。可能这位专家忽视了一个孩子感知世界的程度,姚明记得那一幕:“我忘了他跟我说过什么,反正没几句,我就记得他对我没什么兴趣。”

少年时,他也不是最突出的。17岁,他去巴黎参加欧洲篮球训练营,同去的中国少年还有来自辽宁的金立鹏和八一队的陈可。回想多年前的往事,方凤娣说:“我记得金立鹏打得特别好。”那一年,金立鹏是训练营的最佳得分后卫。又过了一年,姚明去了美国,晃晃悠悠地去了很多城市,打了很多比赛。后来带他们去的上海队领导先离开,只给他们留下很少一点儿盘缠,他和队友刘炜靠着酒店的免费早餐和麦当劳最便宜的汉堡生熬,后来借了一个美国教练一百美金。成名后,姚明还记得这事儿,说找机会一定把钱还给人家。

去美国前,他得先在中国联赛成功。那时候八一队是霸主,2002年4月20日的那个雨夜,八一主场宁波雅戈尔球馆被姚明率领的上海队攻陷了。那之前,姚明被八一灭过很多次。之前一年,在上海的卢湾体育馆,八一剪下篮网,这是胜利者欢庆的仪式,尤其在客场,就像把对手踏在脚下搜战利品一样。那一晚是方凤娣的生日,姚明悄悄走到母亲身后,搂住她:“今天是你的生日,我真想赢下这场球,拿冠军献给你。”方凤娣说:“那时候我就觉得喉咙一阵发紧,我早忘了那天是我的生日。”

再后来,姚明跟着国家队在釜山、在印第安纳波利斯一路惨败。再后来,他到了休斯敦,和球队合练的第一堂训练课就被打晕了,一帮面容陌生的黑人队友高高跃起,拼命在姚明脑袋上把球砸进篮筐,示威炫耀一般。他们想不通,这个大臂没自己手腕粗、一撞就倒的中国孩子怎么就成了状元秀。有人开玩笑地问:“他是来打球的,还是来擦地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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