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纷飞(一)

期末考试如同一个难产的孩子。在产生之前令我们痛苦万分,而产生之时又是这样迅速,三天的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我们就像一个个劫后余生的孕妇,带着一种健康的疲惫感去享受寒假生活的美好与快乐。宿舍的全体人员都处于极度激动的状态,每个人的眼睛都布满了血丝,以林枫阳和张家义为最,他们两天的睡眠时间不超过6个小时。一本崭新的课本在两个星期之内迅速枯萎衰老成一册古书,何大班长点评说:“你们早这样都能得满分了。”

在考试全部结束之后,林枫阳和张家义回到宿舍蒙头大睡了整整一天,我给他们打来的饭菜一口没动。期间林枫阳睡眼朦胧地去上了一次厕所,我对他说该吃饭了。他以一种迷离呆滞的眼神看着我,摇了摇头,磕磕绊绊地向厕所走去。我不得不拼命吃下几块硕大的牛肉,再将剩下的饭菜倒掉。一星期之后考试分数下来,功夫不负有心人,我们在这场考试中打了一个大胜仗,所有人的参考科目全部及格。张家义笑着说:“现在如果让我再考一遍估计这几天学的都忘光了。”

好消息接连传来,首先是林枫阳春风得意地宣布杜若马上要回来了。接着是张家义接到电话,远在大连的CHUN也利用暑假时间来看他。何大班长马上表明自己的态度,要与北二外的女友度过寒假。当他们说完这些话的时候都眼巴巴地望着我,张家义问:“长安,你的赵染还准备保鲜到什么时候?”

这个夏天注定是白色的,就像一只白色的蝴蝶,飞翔在江南小城中。赵染给我打电话,说有个男生追她,她说:“他天天给我送花,你说我怎么办?”我说江南的夏天很美,有空你过来玩吧。接着就匆忙挂了电话,我忍着锁骨的疼痛,却不愿将内心的想法说出口。人过于敏感其实是一件很可悲的事情,常人看来是很小的悲伤,在敏感人心中却是天大的打击;常人觉得是很小的快乐,敏感人心中又是天大的快乐。我站在小桥上,贪婪地呼吸着饱含水气的空气,怀念童年到河底摸鱼的情景。

可我现在不能去摸鱼了,我妈在电话里说:“回家吧,你表姨给你介绍了个对象,去见见吧。”

我心里疙疙瘩瘩地,却不能抗拒母亲的旨意,我心里埋怨她一千次,却没有说任何话。在她和表姨的强大压力下——“先去看看再说,又没让你和她如何”——我穿着最简单的棉布T恤走进了小城里的咖啡厅。

我看着这个女生时发现她也在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她穿着一条几乎露出全部大腿的短裤和一件无袖T恤,四肢白光闪动。我不敢正视,她一张嘴,跳来一个嘎蹦脆的声音:“白长安?”女生从包里抽出一支烟叼在嘴里,冲我扬扬头,说:“我叫肖婷。”

我心里又吓了一跳,她又问,“你多大了?”

“21。”我如实回答,她的年龄表姨已告诉我了。

“我也21,比你上学早,比你高一届。”她的表情扬扬自得,明年该毕业了。在和肖婷认识半小时零7分钟53秒后,我和她并肩走在小城的人行道上。今天阳光有些刺眼,我想不出什么好的话题,肖婷倒是非常健谈,唧唧喳喳在我身边说个不停,时下流行的衣服,著名影星主演的电影……她像个无所不知的女巫,反复念叨:“哎,你也说说你喜欢什么嘛。”

我摇摇头,说:“我喜欢看书。”她听了我的爱好以后似乎很失望,问:“看书?看书有意思吗?你不喜欢看电视连续剧吗?韩剧你觉得怎么样?日剧呢?”

我又摇摇头,说:“没看过。”

“哦。”她应了一声,接着又问了我几个其他的问题,都是关于穿衣打扮的,我很委婉地告诉她:“我不太清楚。”

我以为事情到此就算结束,因为凭直觉我发现她不是我要找的人,也许是性格也许是言行,反正我的感觉并不美好,相反产生了一种非常疲倦的陌生感觉,我开始怀念和赵染在一起的时光。晚上我和我妈沟通想法,将下午的经过全部讲述一遍,告诉我妈这件事情到此为止,我觉得两个人之间并不适合。

我妈还没说话,表姨在一旁插话:“人家姑娘觉得你不错,还想和你有发展呢!她说你人不错,话是这样说,意思就是想和你多多接触。不过看你自己怎么选了。你确实没在北京找女朋友吧?”

我咬了咬嘴唇,说:“你们看,白蝴蝶,窗户外面呢。”

“哪有蝴蝶?我怎么没看见?”表姨打开了窗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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