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杜若果然来了,梳着长长的马尾辫,穿一身黑色运动服。在旅馆附近的小饭馆里,林枫阳骄傲地说,火车站那么多人,我一眼就看到她了。
何大班长端起一杯啤酒,响亮地说:“你好,我是班长何毅,先干为敬!”杜若微笑着和他碰了碰杯:“嗯,我见过你们几个,张家义是吧?还有……白长安。”林枫阳给杜若介绍其他人的时候赵染在旁边不高兴地哼了一声。我侧身问她:“怎么了?”
“没事儿。”她喝了一口可乐,眼睛看着墙壁上的画。这顿饭吃了两个小时,席间何大班长和张家义不停说着黄色笑话,针锋相对,逗得田雅楠和卫玲前伏后仰,这两个女生看到杜若,才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希望。杜若就像一滴水似地坐在林枫阳的身边,脸上总是带着微笑。当王涔涔用力砸了何毅第六拳后,何大班长又提议玩个游戏,叫做真心话大冒险,输了的人要老实说出赢家问的问题,或者在赢家的指示下做一件事情。几个回合下来,张家义输了。何大班长满脸通红,脖子上青筋暴露,坏笑着问:“你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我还是选大冒险吧,谁知道你们问我什么问题。”张家义笑着说。
“那成,你看见外面那服务员小姐了吗?你过去对她说‘我喜欢你’。”我们顺着何大班长的手指方向看去,一个穿着黑白碎花唐装的女孩儿正在擦桌子。赵染的两个女同学立刻笑了起来,林枫阳乐了,说:“这招够狠。”
王涔涔双手插腰:“何毅你这死人,有点儿过分啊!”
“玩儿嘛,又不是真的!”何大班长揉着被王涔涔砸过的胳膊说,“人家还巴不得呢。”
张家义说:“操,要说你自己说去,甭拿我找乐。”赵染嘀咕了一句:“神经病。”我用胳膊碰了她一下。最后这场游戏不了了之,张家义喝了三杯啤酒算是认输。赵染很生气地对我说:“就那人还当班长?简直是神经病。”
为了让林枫阳和杜若有一个自由的空间,我搬出了原来的房间,林枫阳感动地说:“谢谢了。”
我和张家义挤在一张床上,他整宿给CHUN发着短信。连续几个晚上我都梦见了蝴蝶,和张家义一起睡的这天梦到了一群白蝴蝶。
它们将我包围,叫我的名字:白长安。
转天晚上月色很好,我们在西湖边的烤肉摊上吃烤肉喝啤酒。月光映在湖面上折射出千百条银链,仿佛有千百只银色的蝴蝶在湖面上来回游弋。我脱了外套,汗水浸湿的T恤经风一吹,顿时浑身惬意无比。
“你赶快披上点儿,”赵染说,“一会儿着凉了。”我顺从地把外套披在肩膀上,随手递给赵染一瓶鲜橙多。赵染用手使劲旋转瓶盖,却一拧即开,她抬头看着我,眼神忽闪,说:“你已经拧开了?”我没说话,从火炉上拿了一串烤肉吃了起来。
每次吃饭给我的感觉都有些近似,无非是酒精烟草男女笑话而已。我厌倦喧闹嘈杂的环境,宁愿躲到一个精致典雅的小茶舍里,喝点茶吃些点心,欣赏窗外的风景,想着一些人和一些事,那种孤独而快乐的感觉非常美好。月亮升到中天,林枫阳为杜若挡住了张家义等人的一轮轮敬酒,喝得满身酒气。赵染拉着我坐到后面的位子上,问我:“看见你们班长和卫玲了吗?”
我环顾四周,张家义正躺在椅子上昏昏欲睡,林枫阳搂着杜若,听她在耳边说一些悄悄话。王涔涔和田雅楠烤着两串土豆,跳跃的火光将她们的脸映得红彤彤的。惟独缺少了何大班长与卫玲。赵染说他们不在,她拽着我的衣角,说:“走,去看看,好像他们刚才上山了。”
烤肉摊旁边不远处有一座小土丘,土丘上长满了柳树和竹子,我和赵染顺着一条碎石子铺成的路向上走。风穿过树林吹来,带着植物汁液的清香,湖水的味道像一朵朵鲜嫩的花在空气中绽放。“你等会儿我:”赵染在后面喊,“拉我一把!”
月光下她伸出一只手来,我犹豫了,牵?还是不牵?牵了,我就会创造自己人生中的第一次,第一次牵女孩子的手,我明白这个第一次会在我心里占据很重的分量;不牵,我又不能骗自己,因为我的确有冲动,从那天中午阳光洒在走廊里的时候起,我就有了拥抱赵染的冲动。现在的冲动我想不仅仅是感情的延续,更多的是内心中的隐藏,它们逐渐浮出水面,逐渐变得真实。我不能像从前一样完全封闭自己,必须正视自己,我是正常的男人。
想到这里我伸出了手。赵染的手掌很小很滑,它在我的掌心里逐渐变得湿润。我不敢太用力,怕握痛了她。走过两道斜坡,赵染散了散长发,说:“热死了,我都出汗了。”这种感觉真是奇妙,我握住了她的手,仿佛握住了一个世界,一个灵魂。我的手也在出汗,和她的汗水混在一起。我松开手,风把手心里的汗吹干,我不敢看自己的手,它几乎已不属于我的身体了。它是暂时的一个独立体,在我和赵染之间徘徊。
“看,是他们!”赵染突然指着亭子小声说。我看到两个纠缠在一起的影子。他们溶进了月光里,拥抱着,热烈地亲吻。我感到时间停止了,血迅速从身体的各个部位冲向大脑。可是,可是何毅他不是有女朋友了吗?
赵染拉住我的手:“走!甭看啦,他们发现就不好了。”我脑子嗡嗡作响,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下土丘的。回到灯光明亮的烤肉摊子上,林枫阳问我:“你们去哪儿了?”
“去买点儿东西。”赵染接上话,“走了好远,小卖部都关门了。”
“看见何毅那小子了吗?”
“没,”赵染说,“他去哪儿了?”
“不知道,还有卫玲也不知道哪儿去了。”林枫阳看着手机说,“这都几点了,给他打电话也不接。”
“再等会儿,”张家义拿起一只烤鸡翅说,“还有好多没吃完呢,酒也剩下了。”
“我是吃不动了,长安你吃吧。”林枫阳搂着杜若,点了根烟。
“吃不了就打包。”王涔涔说。
我挑了个有点糊的烧饼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