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5

 

1925年,法国像欧洲其他国家一样,也想换个角度来看待生活。塞纳河沿岸的装饰艺术展从协和广场一直延伸到了夏悠宫,这是所有新鲜事物的缩影,并且宣告了旧式生活的结束。人们抛弃了拿破仑三世时代笨重的室内家具——红色的帷幔、装饰衣帽窗帘用的绒球、流苏、流苏花边、座椅的菱形垫料、堆积的物品、小摆设、绿色植物、镂空的高脚灯台、长毛绒,等等。人们开始崇尚几何图形、纯净的色调、明亮的光线和新鲜的空气。女人从自己的小窝中走了出来,网球、高尔夫、飞机、滑雪、汽车等纷至沓来,撩拨她们的心弦,她们就再也无法忍受把时间浪费在家务活上了。艺术从缪斯山上走下来,来到了大街上。

风俗的变化随处可见。和这个时代所有的年轻人一样,西蒙娜也梦想拥有一个摆在屋角带有摆设架子的长沙发:沙发垫上摆放着索尼亚·徳洛奈式的色彩鲜艳的靠垫。人们不再使用五斗橱和大衣柜,取而代之的是布满墙壁的多层隔板。间接照明是现代生活的最后一声呼喊,实用观念占据了上风。

奥运会运动员给室内装饰名家提供了灵感。他们用裸体花饰来装饰拉里克的器皿及现代大楼的三角楣,这是对健康和人体美的歌颂。紧身衣和鲸须胸衣被看作折磨女人的刑具。电影普及了这种对女人和装饰、对性感和活力的新观念。巴黎年轻的女工人、女雇员、女打字员们都在模仿好莱坞电影中人物的行为举止。

女人们像男孩子一样剪齐耳短发,她们穿着齐膝短裙、裁剪的男式短袖衬衣,并且还打着领带。晚上她们穿着不对称的裙子,色彩鲜艳、性感撩人。

这个时代的关键词是:速度、舒适、色彩、光线。保罗·莫朗使得驾车飞速穿越欧洲所有夜间娱乐场所的男子形象变得流行起来。维克多·玛格丽特的小说《女公子》也获得了空前的成功。

她们穿“男式”平底鞋和带有“男式”领结的长袖衬衣,衬衫袖口翻边处有“男式”链扣,她们用“男式”长烟嘴抽烟,类似的表达方式随处可见。人们开始用“被解放”、“行为放任”、“无拘无束”等词来形容女性。安德烈·纪德出版了《伪币制造者》和《柯希唐医生》;保罗·莫朗出版了《华丽的欧洲》;维克多·玛格丽特则因为给外国人展示了法国女孩不被认可的形象而被荣誉勋位团除名。

1925年,世界遭受了巨大冲击。西蒙娜·德·波伏娃十七岁了,她以“良好”通过了拉丁语文学的中学毕业会考,以“优秀”通过了基础数学中学毕业会考。她决定在成为作家之前先做一段时间的中学教师。笃信基督的波伏娃夫人和徳西尔学校的小姐们一样对世俗心存疑虑,女儿的选择让她担忧,她觉得西蒙娜会失去信仰、迷失自我。而乔治则认为,在中学里有个职位,这代表了一种安定的生活,他不反对女儿的选择。但是他又觉得丢脸,在他看来,他女儿的选择其实体现出了他人生的失败。如果她是个男孩子,她就可以去读巴黎综合工科大学,但是她是女孩,她只能成为一名女学究。他总是说教师都是些自命不凡的学究,知识分子都是德雷福斯派,他们为了些诸如和平主义、社会主义、国际主义之类的空话牺牲掉真正有价值的东西——种族、等级和家族。乔治开始想象:如果他女儿能够成就什么非凡的事业,他就可以洗刷自己的耻辱。通过种种考试来谋求一个职位,这是种堕落,但是如果她能够通过自己精湛的技艺把知识积累起来,她就会成为艺术家或者某种杰出人物。他又沉浸到那些有意思却又无聊的想法中去了。西蒙娜为自己非同一般的聪慧而苦恼。在乔治的鼓动下,西蒙娜开始攻读两个,不,是三个学士学位:文学、哲学和数学。他甚至还建议她也学学“永远有用”的法律!收集文凭,这事太怪异了,而且也没什么用。

于是西蒙娜在天主教学院注册了,她想获得普通数学考试的合格证书。同时,为了取得文学学士学位,她还在纳伊私立师范学校听课。这所学校是1907年由查理·达尼埃卢夫人达尼埃卢夫人是位开拓者,1903年,她成了第一个取得法国大中学校文学教师资格的女人。她曾与担任众议员的丈夫查理·达尼埃尔一同反对孔布法案。她是一名现实主义者,认为只有在教师能接受和非教会机构相媲美的教育时,私立学校才能生存下来。她创办了圣玛丽中学和查理·佩吉小学。创办的高等教育机构,旨在为私立学校培养教师。

为了开始她的业士相当于中国高中毕业,法国独有的一个学位。——译者注生活,西蒙娜第一次穿上了一件按她的尺寸裁剪、为她制作、在她之前没有任何人穿过的苏格兰花呢裙。在登上圣-热纳耶芙图书馆的台阶时她自豪地对自己说,她终于也将融入“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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