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抛弃了我”

 

西蒙娜和乔治的关系一度十分紧张。十岁到十三岁期间,西蒙娜对父亲的崇拜简直到了狂热的地步。他的修养、智慧以及“油嘴滑舌”都让她着迷。在西蒙娜眼里,父亲是个与众不同的人、一个英雄、一个饱受命运折磨的人。但是她慢慢长大了,逐渐注意到了他矛盾的品行。他十分尖刻,但又看透一切,他对女儿们表现出某种敌意,指责她们花了他的钱。“我们曾觉得自己在很不知趣地强迫他大发慈悲。”在对西蒙娜的态度上,他变得极其粗暴无礼。十四岁时,漂亮的小姑娘变成了一个面容不怎么讨人喜欢的少女,她穿着表姐们给的旧衣服西蒙娜曾经对我们说:“为了参加我妹妹庄重的领圣体仪式,那个经常把自己不穿的旧衣服送给我的表姐安妮为我安排了一个裁缝。那一次我母亲把衣服给我改合身了,并给我洗了头。我整洁了一次,徳西尔学校的同学们对此都非常吃惊。”后来,安妮进圣心修道院当修女时把她所有的衣服都送给了西蒙娜。浑身不自在。他父亲对她说:“你可真难看,我可怜的女儿。”这无异于雪上加霜。他常提醒她,她没有嫁妆,并辛辣地总结说:“你嫁不出去的,你必须工作。”他常常说:“西蒙娜有男人的头脑,西蒙娜就是个男人。”西蒙娜很苦恼,她曾经私下里问她妹妹她是否真的就不可能讨任何人喜欢。但是普佩特并没能给她期待的安慰,普佩特听惯了父亲说“西蒙娜是个男人”,她没能弄明白这个问题,西蒙娜当然有着男人一样的头脑!

家庭气氛十分沉重,动不动就吵架。乔治只给弗朗索瓦丝很少的钱来维持家庭开销,但是她不敢找自己的丈夫要钱,任何要求都可能招来一通吼叫。她变得不耐烦,说话嗓门也抬高了。西蒙娜后来回忆说“耳光、抱怨、吵架,不仅是在家人面前,甚至有客来访时也是如此”。

乔治逐渐抛弃了他的家庭。晚上他去打桥牌,周日去赛马场,但是“他没有钱过真正花天酒地的生活”。有时他早上8点才回来,满嘴的酒气。有人在凡尔赛咖啡馆看到他,那是个以娼妓闻名的地方。也有人看到他从埃德加-基内大街上著名的妓院斯芬克司走出来。

责备、争吵、批评使得雷恩街这个狭小套间里的生活更加艰难。普佩特的表现让人无法忍受,而西蒙娜的反应则是沉默。这种日常生活的紧张气氛并非没有留下痕迹。西蒙娜总是做一些习惯性动作,她不停地转头,不由自主地耸肩。她的恐惧症也愈发严重,她越来越瘦了。

暴风雨之中也会有一线蓝天,这就是乔治对文学的崇拜。他认为,在创造性的才华面前,权势、金钱、上流社会的成功都不再重要。西蒙娜清楚女人也可以在这个领域获得荣耀,而不是像她母亲那样无声无息地度过一生。后来在《第二性》中,她在谈论女人时写道:“坚守着家庭主妇的角色,不再扩展自己的生活,成为他人的障碍,被别人否定……她看起来便像一个等待着的、忍受着的、爱发脾气的女人。”在描写少女时代时,她写道:“理想的实现使得她避免来自母亲的影响,也弥补了环境的平庸。”十五岁的时候,有人问她:“你以后想做什么?”西蒙娜毫不犹豫地回答:“成为一位著名作家。”

这种坚定的信念给了她内心极大的安全感。她将来的职业生涯将完全取决于她的学习和智慧。在这点上,她父母都是赞同的,他们希望她读书、学习、成功。他们没有给她提供其他的路。因此她也确信自己就是她应该成为的那种人。她的将来已经被描画好了,她从来都没有动摇过,没有分散过自己的精力。家庭的困难改变不了她的人生轨迹。总有一天,她会在经济上独立并获得属于自己的荣耀。

L.先生希望伊丽莎白像她姐姐一样学习数学。扎扎做什么,西蒙娜跟着做什么。西蒙娜的父亲重视文学和法律,但是西蒙娜违背了父亲的愿望。在徳西尔学校,大家只准备拉丁语的中学毕业会考,学校专门招进来一个老师给西蒙娜和扎扎上代数课、三角学课和物理课。西蒙娜开始学习意大利语。三个月后,她已经能从诗文的风格中辨别出作者。她的时间安排得满满的。“我不能忍受无所事事的生活,无所事事很快就会转变成忧虑。”她渐渐恢复了信心,青春期就这样过去了。

1925年,一个女孩闯入了徳西尔学校柔软的茧中,而茧里的人却都还生活在战前时期。这个“新来的女孩子”是一个高尔夫国际冠军,在十五岁半的时候就第一次参加了中学毕业会考。她留着“男式”的短发,穿着对折褶裙子和长袖衬衣。她游览过很多的地方,身体健壮结实,充满了自信。她比班上同学年纪小,却比她们更加了解生活、了解世界,懂得更多的新鲜事物。她就像是来自另一个行星,在那里一切都发展得更快、走得更远,在那里人们以其他方式生活。突然间,西蒙娜隐约看到了一种新的生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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