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四月,在日本搭电车时,车窗外一路都可见盛开的樱花。骑自行车到超市买菜时,马路两侧也是一整排粉红樱花,很漂亮。不用特地到山上或某某名胜地区去人挤人,稍一出家门就可赏「樱」(サクラ/Sakura)。可惜樱花寿命很短。风一刮、雨一淋,便四下纷飞,毫不体恤赏花人的怜惜与哀叹。开花时,大大方方地全体绽放;落樱时,头也不回地随风而去。日本人很欣赏樱花这种武士精神。
仔细想想,日本关东地区真正的夏季顶多持续两个月,因此关东人一提起「夏」(なつ/Natsu),通常带有几分憧憬,更有几分雀跃。曾经有网友问:「常在日剧中看到樱花开时,许多人会到公园铺垫子赏花,是真是假?」又问:「樱花在日本是几月开?樱吹雪跟下雪有关吗?」
日本是横长岛国,东西气温差距很大,所以赏樱时期也不均一。冲绳群岛的樱花大致在二月开,北海道要等到六月。关东地区通常四月才是赏樱时期。
每逢初春,电视新闻每天会报导赏樱最新消息,告知「樱前线」(さくらぜんせん/Sakura zensen)目前正在何处飞舞。「樱前线」由九州南部开始盛开,自三月下旬到五月上旬一路往北海道冲锋。不过最近因为「地球暖化」(ちきゅうおんだんか/Chikyu-ondanka)现象,「樱前线」变得有点复杂,不再是一条直线。
「樱吹雪」(さくらふぶき/Sakurafubuki)是樱花盛开时,小小粉红花瓣随风满天飞舞的光景。那光景不是跟细雪纷飞很相像吗?每当我漫步在粉红花瓣翩然飞舞的樱花街道时,总觉得如临仙境,再大的烦恼也会暂且抛在脑后。其他花木纷飞时则称为「花吹雪」(はなふぶき/Hanafubuki),这是俳句春季季语之一。
至于到公园铺垫子赏花,是真有其事。其他地区我不太清楚(据说冲绳县没有赏樱习惯),但就关东地区来讲,四月时气温乍暖还寒,常常在一两天内气温就相距十度以上。所以樱花盛开时期,若碰到天气好的周末假日,就会邀亲朋好友到公园赏花。此时,赏花目的不仅是去看樱花而已,还包括亲睦叙旧,因此会各自带草席、便当、饮料、酒类,找个适当场所谈天说地至傍晚。
而且根据阴阳道说法,樱花树荫是「阴」(いん/In),宴会是「阳」(よう/Yo-),阴阳和合,属吉。若以科学根据来说,樱花花粉含有磷和硫黄,对健康有益。这天,女人一大早就得准备便当,用三个或四个重叠的四方形「重箱」(じゅうばこ/Ju-bako),各自装满饭团、三明治、佐菜、水果等。中午,再于席子中央排开各家带来的便当,大家一起用餐。
千万不能到超市买现成食物来献丑,否则,不仅是在家掌厨的你,连你的先生都会丢尽面子。在日本,妻子的表现相当于丈夫所能得到的分数,而妻子会不会掌厨,光看赏花便当便能一目了然。
公司企业或团体也会办赏花活动。从事前甄选场所、准备当日便当、租借卡拉OK音响、预备饮料酒类,直至曲终人散后收拾垃圾等善后琐事,都由当年的「干事」(かんじ/Kanji)一手包办。刚进公司的新生通常奉命一早就到现场占场地,只要先铺下草席,再挂上公司名牌,留一两人看守,别人不会来抢地盘。
我个人主观地认为,要判断一个男人能不能干,就看他能不能成功举办赏花活动。因为「忘年会」(ぼうねんかい/Bo-nenkai,年终联欢会)、「新年会」(しんねんかい/Shinnenkai,年初联欢会)通常只要租个场地便行,反正是室内活动,不会出什么大问题。但赏花活动是室外,条件是樱花树下,而且是公共场所,倘若缺乏临机应变的头脑,恐怕无法满足数十人的要求。况且大家酒一下肚,会发生什么事,谁能预知?
赏花时期称为「花见时」(はなみどき/Hanamidoki);夜晚赏樱是「夜樱」(よざくら/Yozakura);待樱花谢落,树枝长出嫩叶时叫「叶樱」(はざくら/Hazakura)。赏樱时吃的和菓子是红、白、绿串成一根的「花见团子」(はなみだんご/Hanamidango,赏花团子),或用樱叶裹红豆泥麻糬的「樱饼」(さくらもち/Sakuramochi);泛舟在河川赏樱名为「花见船」(はなみぶね/Hanamibune);宴会场地四周围起的红白帐幕叫「花见幕」(はなみまく/Hanamimaku);而无论赏花人喝的是什么酒,通称为「花见酒」(はなみざけ/Hanamizake)。
看吧,不过是赏花而已,就有这么多跟樱花有关的名词,所以日本有句「谚」(ことわざ/Kotowaza,熟语、谚语):「花より团子」(はなよりだんご/Hana yori dango),意思跟中文的「醉翁之意不在酒」刚好成对比。后者本指喝酒时意不在酒,而在寄情风花雪月,后比喻别有用心;而日本的「花より团子」(花不如团子)是讽刺人们本来目的在于赏花,却变成饮酒作乐为重,后比喻舍华求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