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旧即新:黑色电影的风格(15)

 

通过一种不那么直接的方式,《低俗小说》也似乎出自1945年欧洲夜生活的某种戏仿性复本。剧本的一部分是塔伦蒂诺在阿姆斯特丹写的,他非常熟悉洛杉矶新潮、充塞着毒品的文化,在那里,国际艺术家与桀骜不驯的年轻影星混聚在类似于比弗利山庄“犰狳”(Tatou)这样的俱乐部中。让人不由得想起战后巴黎的“禁忌”(Tabou)俱乐部,尽管美国版有一个更含糊的哲学认证,且它对毒品的选择也有所不同。据1995年某期《花花公子》说,219犰狳能获得一定的地位是因为它的时髦主顾身穿黑色衣服,尝试海洛因。老板告诉记者马克·埃尔曼(Mark Ehrman),他的老主顾们着迷于“新黑色电影的心理状态”,他们想“在现实生活中体验黑色电影的意味——某种必然导致悲剧的极乐”(1995年5月,144)。这些地方——不管塔伦蒂诺知不知道——看上去倒像是《低俗小说》中那些法外之徒的出没之处。埃里克·斯托尔茨(Eric Stoltz)在电影中告诉约翰·特拉沃尔塔:“可卡因过时了。海洛因他妈的卷土重来了。”不久之后,我们看到特拉沃尔塔(《周末夜狂热》和《都市牛郎》[Urban Cowboy]中的夜总会潮人)在注射了海洛因之后在夜色中驾驶红色雷鸟车(Tbird)。

再换一个角度,《低俗小说》也可以被说成是戏仿性地重复了好莱坞作为犯罪电影市场的历史。对于好莱坞建制来说,它仍然过于黑暗,于是在奥斯卡的竞争中不敌《阿甘正传》(Forrest Gump),一如《双重赔偿》在1944年败给《与我同行》(Going My Way)。但是又一次,过去和当下之间的区别需要被检视。塔伦蒂诺和阿瓦里获得了最佳编剧奖,这也许是因为他们的电影比怀尔德和钱德勒的少些威胁。总之,《低俗小说》缺少历史上那些最佳黑色电影的严肃性和独创性;历史在这里只是作为一出血腥的不合逻辑的闹剧重现,而不是一个悲剧或犀利的讽刺剧。

当然,《低俗小说》是对那些典型的依靠特效的票房炸弹或言情喜剧(sentimental comedy)的令人兴奋的背离。它所展示的是好莱坞乌托邦神话的肮脏面,也证明了我一直在试图暗示的东西:黑色电影,同任何其他的风格或类型一样,通过重复以新方式联结的旧概念而演进。即便如此,在观看了这部影片和其他大量的后现代黑色电影之后,我发现自己在期望导演们能够遵循奥逊·威尔斯传授给彼得·博格达诺维奇的忠告:

电影中充满了值得被再次发明的好东西。一次又一次。发明——而非重复。好东西理应是——在宝贵的第一次的意义上——被找到的,而画面须被发现——而非被参照……当然,诸事皆完备,但不知道这一点更好。那又怎么样,在我开始拍电影时,诸事皆已完备。[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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