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拨通那个热线,一位叫B5的心理咨询员接待了我,从那以后,每次我都找他听电话。于是我们成了很好的朋友。但出于纪律和惯例,他没有告诉我他的真实姓名,只说他是北师大的学生,做心理咨询员是义务工作,只是出于爱好。
我竭力回忆,但对B5的记忆却仿佛消散怠矣,就像冬天在玻璃窗下用手指划出的图案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我们当时都说了什么?我是如此幼稚、彷徨而又固执万分地向他倾诉,而偏偏得到了他珍重的对待。那些少年时的言语每当现在回想起来我就忍俊不禁。
即使我能找到当年我们的录音对话,我也不好意思再听。
中午,作为宣传委员的我照例给班里同学每人发一份《中国初中生报》,回到座位上开始阅读时,我突然发现,第四版的右下角正是我写的文章!看着同学们安静翻阅报纸的样子,我紧紧咬着下嘴唇,生怕让自己的兴奋流露出来。
那篇文章我没用自己的学名,也没用我在“小集团”中的艺名,而是引用了一位著名女作家的一篇著名小说中的著名人物的名字。由于下面即将讲到的原因,这个笔名我用了一次就作废了。
我想除了张科她们能看出端倪以外,其他人不会猜到是我,只是在作者名字下面有一行介绍:北京市玫瑰学校学生。
张科一下子冲了过来:“行啊,这是你写的?”
“嗯。”我矜持地答道,不想表现得太露骨。
王姗姗也围过来:“不错啊,我以后也应该锻炼着写写东西,说不定中考还能加分呢!——开玩笑,我特怕写作文!你现在跟他关系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我说,“文章里最后一段我不都写了吗?”
我以为陈宇磊不会知道这件事,可他还是知道了。
“你写的文章我看了。”他说。我大为紧张,哪知他接着说:“写得不错,挺好的!”
正如我小说里写的那样,我们仍然心有默契。和小说写的不同的是,我明显感觉到正是这篇文章,提醒了他我对他的爱恋,让他开始发现了身边还有一个人经常关注着他、在意着他。
我写那篇文章的目的只是告诉自己,这段青春故事在我心里已经结束了(虽然在他心里尚未开始),而陈宇磊却更明确了我的追求,说不定还觉得我这种求爱方式大胆、与众不同哩。
他该不会觉得我现在还应该无条件地爱着他,等待他的垂青吧?他们班同学也知道了有个初中女孩暗恋他,还在报纸上登了篇文章出来,我真是再也不好意思去高中教学楼了。唉,你说不登就不登,要登就快点登,这选稿周期漫长真是害死人!
为了让校团委的郝老师觉得我有组织能力,我对B5说想请他们学校的心理咨询员们来玫瑰学校做一次心理讲座,B5很痛快地答应了。学校也安排了时间,地点就安排在高中部的两间教室。
我乐颠颠地写广告印海报,然后拿给郝老师看。哪知她看了以后突然发起脾气来,说我怎么这么没组织纪律观念,写完稿子应该先让老师看了修改后再印。
“这不是时间不够了么……”我小声嘟囔了一句。
“那也不是你私自就能决定的事儿,这是代表了学校!”她抢白道,“要是都像你这样,都想当领导,还要老师干吗呀?”
从前常老师就骂我满肚子主意,一向温文尔雅的郝老师居然也这么说我,真让我觉得搓火。我本想左右逢源,结果得不偿失。
我第一次见到电话另一端的B5后也大失所望。他相貌平平,根本不是我幻想出来的清秀、忧郁的样版。B5看出我的失望,很痛心。
临考语文那天下午的天气阴沉无比,我的心头也浮躁不安,明天就要考试了,而电视机还在诱惑着我。好无聊呀,放在桌面上的书愣是看不进去。
再回头看窗外,怎么竟像黄昏?也许是云,阳光被滤得那么暗。想到自己还要复习,心里便酝酿着淡淡的疲倦。
我觉得百无聊赖,就拨打了心理热线找B5聊天。我跟他说很无聊,没想到他却很急切地说:“嘉芙,我给你两分钟时间,呆会儿你挂了电话就去复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