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第五章 光阴的故事(2)




  那家做生意的家里有两个女孩,妹妹如花似玉,娇滴滴的;姐姐长得高,模特身材,就是佝偻着腰,面黄肌瘦,吃得再多也不长肉。父母对待那个不好看的女儿更好些。村里有人议论她是他们捡来的。


  小学二年级的春天我一个人跑去离村子好几里地的草地摘野花,碰到了许多中学生,他们跟我聊天给我讲故事,说我特有意思居然一个人跑出来玩儿。后来我美美地在草地上睡去,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醒来后他们都已走了。我揉揉眼,刚才发生的事情就像做了个梦。


  后来的故事大家就都知道了:小学三年级我来北京了。临走那天晚上,我在蚊帐里睡觉,三姨特地送给我一个铅笔盒,悄悄放在我枕头下面。我一直以为是那种塑料的设置先进的,没想到是铁的。就像我刚入队时以为我的红领巾是绸的没想到是布的。


  夏天我们总是想着偷邻村地里的葡萄,大人吓唬我们“地里有地雷”。老家的冬天总是特别冷,我跟这两姐妹一起上学时都呼哧呼哧地,姐姐更瘦,就觉得更冷些,直埋怨昨晚不该洗澡,要是身上泥多点还能挡风。“你真恶心……”我们笑着跑了。


  想起这些童年趣事真让我觉得温馨啊……


  刚见到村头的小卖部,我就特激动。里面的老板娘对我特好,上幼儿园时我和她儿子眉来眼去,抱着在村前的大树下边亲吻边打滚。当然他的妈妈不知道这些。


  村后面孤零零地耸立着一座房子,正对着马路,看起来很不协调,像是这座村子分出去的一部分。那是云姿一家。


  我们躺在地上,用她家的老式熊猫牌录音机听罗大佑的《那是我所不能了解的事》:“无聊的日子总是会写点无聊的歌曲,无聊的天气总是会下起一点毛毛雨,笼中的青鸟天天在唱着悲伤的歌曲,谁说它不懂神秘的爱情善变的道理……一阵一阵的飘来是秋天恼人的雨……”


  有那么一会儿,我们静静地躺着,不说话。我看池莉的《绿水长流》,她在想心事。


  外面哗哗下起雨来,我们穿着塑料凉鞋到门口看了看大雨中的村庄。空气清新无比,天气暗淡,像笼着层雾。


  啊,我的乡村。下着雨的乡村。夏天曾脱下鞋光着脚走在软绵绵的乡间土路上和妹妹一起给收麦子的大人送午饭,和妹妹在田地里捉蚂蚱;在打谷场上坐着数星星看月亮,我能一直翻跟头直到晕头转向。


  现在我又回来了,我的农村。我就站在这里,和我童年时期的小伙伴。我站在村里地势最高的地方,贪婪地打量着整座村子。


  我一直认为云姿长得很漂亮,她是真正的浓眉大眼,皮肤白净无暇,一笑就露出酒窝儿和两排整齐的白牙。她美得很标准,不像那个生意人家里的妹妹那么妩媚。


  这么漂亮的女孩家庭生活却不是很幸福,她爸妈重男轻女,更宠爱她的弟弟,小时候经常看到她搂着弟弟默默流泪。村里还有位女孩家也是这种情况,让人印象很深的是那个女孩经常拉着弟弟的手,碰到人也不多说话,只是眉宇间流露出一种紧张和惶恐。


  她长得很单薄,尖尖的三角脸,稍有点上吊的眉梢,后来我看琼瑶的小说《青青河边草》,总是无意中想起她来。而云姿要比她健康多了。


  我先到贝贝妹妹家住了几天,农村的学校放假晚,她们那时候还在上课。她早晨五点半就得起床上学,等她回来时已经七点多了。我们吃过晚饭就到院里跳绳跑步,总之所有能减肥的运动我们都一样不落。我们都不胖,可现在以瘦为美。阿萌曾和我聊过这个话题,我们都觉得像我们这样的一米六出头的身高八十斤就是极限了。当然我们谁都没达标。


  贝贝妹妹从小就比我黑比我瘦,这个夏天她穿着白色短袖衬衫和蓝色裤子,长发梳成麻花辫,心如止水,像大家闺秀一样微微笑着,像个淑女般矜持。


  每个女孩都有最漂亮的时候,就像我小学四年级时和贝贝妹妹现在。她妈,也就是我二姨,还从北京给她捎回一条粉红色的缎子连衣裙,害得我直埋怨我妈怎么也不给我买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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