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法再装下去,就像我第一次相信她一样,我现在完全不相信了。如果换成是郭翠翠或者任何一个头脑清醒的同学,其实第一面就不会相信她的鬼话。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再次打量她,这次我终于看清楚了:她平凡至极,土啦吧唧,穿着校服,比我矮一头。很显然,她只是一个玫瑰学校低年级的学生。一个比我小的普通女生。她对我来说只是一个奇怪而陌生的孩子。
“你怎么了?”她问。
“我知道了。”我说。
“知道什么了?”她试图引导我的回答,“你不懂我的意思,我说的……”她轻松从容地解释道。好像真有这么一回事儿似的。
我突然被激怒了:“你骗我!你这个大骗子!”
我快步向前走去,走着走着,我就跑了。好像要跑翻这条路,好像我要跑出我愚昧无知的少年时代。我发现我如此痴,对此我非常失望,我多么希望这些玻璃真如她所讲,我多么希望宝石能够实现理想,可这都是假的,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不会相信她的鬼话,只有我,毫不犹豫就相信了她。为什么她要骗我?因为我看上去好骗?
你这个骗子,我替你难过。
那个秋天,我家也跟着院里的许多住户一起搬到了离学校更近的一个军队大院。郭翠翠一家就住我们隔壁,比原来更近了,王楠家不够级别,没搬。小小年纪我们就学会了攀比,嫌贫爱富,只跟同级别的圈子里的小孩玩。
我很少再碰到那个女生,就算再相遇我可能也认不出来她吧。
这件事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就像附在身上的光环消失了,我又恢复了原貌。从各个方面看,我只是千百万孩子中毫不起眼的一员,我只是无数只红苹果中的普通一只。尽管我自诩比他们更敏感、多情。但就是这点,也从没有人看出来过、在意过。
也许那个女孩子发现了,但她只是骗了我。
我们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小学部的四合院似的教室,搬到了明亮的初中部教学楼。初中部教学楼和高中部教学楼遥遥相对,中间有一楼的走廊和二楼延伸的空中走廊。教学楼为白色,四层高。下面是高大的柳树,正对着篮球场。教学楼左边是阶梯教室,供开会和中午吃饭用。学校怕同学无聊,中午吃饭时,阶梯教室还放动画片。
玫瑰学校的高中校服是我见过的最美的校服,运动服是天蓝色,设计精良,后面印着玫瑰学校的标志。穿上玫瑰学校高中校服的大哥哥、大姐姐,每一个都是那么生动活泼、和蔼可亲,还特有思想。
一开学我们便开始了军训。班里大部分学生还都是原来小学的同学,别的学生也基本上是从附近的小学转过来的。我竟然在新同学里见到了程鹏,我们居然分到一个班了,在这之前他可没说要上玫瑰学校。从他看我的神色里我发现我们都对这个巧合忍俊不禁。
那几天真是秋老虎,阳光猛烈,我们站在操场上汗如雨下,每个人都晒得黑里透红,抹多少防晒霜也不管用。
按说有个美丽的开头也应该有个美丽的结局,哪知刚开学我和程鹏就闹了一场纠纷。他分在我后面坐,天时地利人和,上课时我们经常趁老师不注意聊天,就连班主任的历史课都不放过。结果那天他说了一句话我急了,灵机一动趁他不注意把他铅笔盒拿了过来。
“还给我!”他小声地吼,还用手捶我的椅子,像是威胁又像是撒娇,简直是标准的小孩举动嘛。
“就不还,看你怎么办!”我得意洋洋地说。
“我数三下啊,你要是再不还我我就告老师了。一、二、三……”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站起来了,“报告老师,林嘉芙偷我铅笔盒。”
我被他的敢说敢干吓了一跳,只好也跟着站了起来:“老师,我不是故意的,我是跟他开玩笑……”话一出口,我也觉得不对劲,怎么能在上课时跟同学开玩笑呢?
李老师盯了我们几眼:“你们俩下课一块儿去我办公室,好好谈谈到底是怎么回事。”
“哈哈哈。”同学们都笑起来,我耷拉着脑袋,哭笑不得,心里充满对他的怨气。从一开学我就发现李老师很欣赏我,她大概三十多岁,说话带山东口音,特别亲切随和,这次我肯定给她留下了坏印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