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部大书,但显然只限于在上层精英社会中流通。即便如此,已经不习惯读禁书的守旧派们仍然对此横加指责,结果此书只印刷了1000册左右。
8年后,一艘中国商船驶入日本长崎港,日本海关官员从船上翻出了三部《海国图志》。此书迅速流传开来,成为奇货可居的紧俏图书。于是,日本不断从中国“走私”和自己翻印,以至于《海国图志》最后在日本出现了15个不同的版本,有的则“被官方征用”。到1859年,同样一部书价格涨了3倍。
佐久间象山,吉田松阴的老师,在读到此书后拍案叫绝:“呜呼!予与魏,各生异域,不相识姓名,感时著言,同在是岁,而其所见亦有暗合者,一何奇也,真可谓海外同志矣!”《海国图志》由是成为日本官员和学者共同研读的一部“有用之书”。
半个多世纪后,著名汉学家费正清在谈到这本书时总感到费解:《海国图志》无论如何都是开眼看世界的一架望远镜,可日本人如获至宝,中国人却视如洪水猛兽,清朝的知识分子阶层很少有人愿意翻一翻该书。
从1840年到1861年,中国的文人学者写出了至少22部介绍西方的著作。但吊诡的是,这些对西欧国家地理、历史、政治、军事、经济都有所涉及的书没有一本销量超过1000册。当时最流行的书是情色小说,传奇演义。再看一本书,《几何原本》,这是由官方刻定的科学书籍,只有100本。
后来,《海国图志》竟然在中国绝版了,这令日本人盐谷世弘也为之义愤:“……呜呼!忠智之士,忧国著书,其君不用,反而资之他邦。吾固不独为默深悲,抑且为清主悲也去!”
此时的日本,福泽继续写着畅销书,《劝学论》开宗明义宣称:“天未在人之上造人,亦未在人之下造人。”这句话好比神的启示一样,给封建桎梏下的大多数日本人带来无比的振奋。很多人因受这部书的启蒙,恍然大悟到个人的尊严,能在独立自由的新天地间,获得精神的解放。
这部书,如以每篇销行量20万册计算,大约有340万册传布于日本民间。如此盛况,诚可用“洛阳纸贵”一词来形容。
“我们要从内心谢绝亚细亚东方的坏朋友”,福泽谕吉说,在不到3000字的文章中,他宣布日本要与韩国和中国两个相邻千年的朋友绝交,因为日本要跨入文明世界之行列。谕吉兴办了一种不偏不党的日刊报纸,称为《时事新报》。他亲自撰写社论,“控制朝鲜论”、“瓜分中国论”、“日本脱亚入欧论”,主张日本必须为此不惜一切代价向东亚扩张。后来者木户孝允、西乡隆盛、大久保利通(“明治维新三杰”)继承了福泽谕吉的衣钵,并把它操作起来。
他译著的书不胜枚举,前后共有60余部,论册数,计达一百数十册。诸如政治经济、军事外交、历史地理、制度风俗等固不待说;就是天文、物理、化学,或是儿童读物、习字范本、修养丛书等,甚至连簿记法、兵器操作法或攻城野战法等,都包括在内,范围之广,有如百科全书。在今天,这些绝不可能是出于一个人之手的。福泽谕吉几乎以一己之力完成了近代日本的启蒙运动。
福泽谕吉以平民身份终其一生,但他却被称为“明治维新之父”。日本人在一万日元大钞正面,印上了福泽谕吉的头像,强盛的日本正来自于这个平民,而不是天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