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2月,傅作义在“剿总”军事会议上,说明他有权使用华北战斗序列中的所有部队,陈继承就提出中央军的行动必须通过他,两人争吵起来。傅作义三次致电蒋介石,坚决辞职。蒋介石竭力挽留,说你若能举荐一个如你一样的人才,可以辞职。傅作义道:陈继承完全可以接替我。老蒋无奈,只好将陈继承撤换。
7月,蒋介石要傅作义再扩编4个军,并给了番号。一下子增加4个军,察绥军的兵力几乎增加一倍,老蒋如此“皇恩浩荡”,傅作义那心头却直敲鼓,不知老蒋又在打什么主意。抗战胜利后,老蒋是要缩编他的察绥军的。去年在张家口接受了扩编两个军的命令,老蒋却把他的嫡系35军和104军调去河北、东北。就决定除将原保定绥署孙连仲的部队扩编为101军外,其余编制分给所属各军,各增加一个补充师。这样,既可避免老蒋生疑,又可防范老蒋再抽调自己的部队。
傅蒋斗法。
辽沈战役期间,蒋介石去沈阳途径北平,在“剿总”小礼堂给师以上军官训话。中央军个个身着美式毛料军装,皮鞋锃亮,领章上金星耀眼。察绥军则一律与士兵一样的棉衣,腰扎两指宽的牛皮带,脚踏黑布鞋,军官官职高低,只能近前从胸章辨识。比这种泾渭分明更意味深长的,是主席台两侧的大红布对联:“我们多一分努力,总统少一分忧劳。”
没说的,蒋介石与傅作义,中央军与杂牌军,在反共这个大方向上是一致的。但是,他们之间这种人为的“忧劳”,从来就未断过,而且越来越多。
共产党只有一个敌人,国民党有两个。
这仗可怎么打?
蒋介石要他撤军江南,以确保江南半壁江山,并委他为东南军政长官。
他的部下则惦着西去,念念不忘绥远,不想离开察绥军的老家。
东南那是什么地方,又是谁的地盘?就算蒋介石不再给他安插个陈继承,那地方会不会冒出个什么“继承”来,与他分庭抗礼?从军30余年,血里火里,足迹就没离开这片黄土地,他这个“华北王”尚且“王”不起来。去那片人生地不熟的红土地,寄人篱下,上下挤对,那“东南王”会有什么好果子吃,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吗?
他是在军阀混战中投身军旅的。他知道,在中国枪杆子固然重要,永远是第一位的,但是如果没有块属于自己的地盘,也休想玩得转。老上司阎锡山,无论周边世界如何风云变幻,个人命运怎样浮沉莫测,铁了心就把根子扎在山西,连铁路的钢轨也和周边省份不一样宽窄。李宗仁和白崇禧,更是苦心经营广西,依托广西进出中国舞台。一旦失利,就乌龟缩脖般退回老巢,舔净伤口,养精蓄锐,再卷土重来。而张学良的东北军,自“九?一八”事变失去了根基后,就被蒋介石挥来使去,浮萍样到处漂泊、流浪。当年可与中央军媲美的这支强大的武装力量,如今已七零八落的成了什么模样?
西去绥远当然是条路。“兔子转山坡,转来转去离不开老窝。”察绥军久居绥远,部下官兵大都是察绥子弟,归去呼声不断。那片能让他产生一种热烘烘的家的感觉的熟悉的土地,也像有根无形的线儿,一牵一牵地勾着他的魂儿。只是这么一走,占华北大半兵力的中央军,肯定就要与他分道扬镳了。枪杆子的分量,可就是他傅作义的斤两呀。离开老蒋单干,不到万不得已,这条路是走不得的。而且,去到那里,马鸿逵、马步芳、马步青这帮子虎狼之人,是那么容易相处的?
守亦忧,走亦忧,南亦忧,西亦忧,掂量来,掂量去,傅作义还是掂出个“守”字。老蒋抛来的绣球,使他愈发坚定了这个“守”字。
就在那次小礼堂训话时,蒋介石当着中央军和察绥军将领的面,将华北的党政军经大权,包括中央银行的支付权,一古脑儿的全部交给了傅作义,并让他直接接受美援。
在国民党杂牌军将领中,被蒋介石如此倚重、信任者,除了他傅作义,还有谁?
当初虽然在他身边安插了个陈继承,使他“王”不起来,但那已是破格了。为了报答老蒋的知遇之恩,他一改以往的谨慎作风,疯狂进攻解放区,极力寻求与华北解放军主力决战。如今东北已失,华北暴露,党国将倾,这“华北王”尽管已经大大地贬值了,毕竟也是把一方天地实实在在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