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嫁给他(6)

三姐一本正经地说:“沈阳军区的,大高个儿,大眼睛……”她突然又问我,“你是不是不同意我跟刘广来好?”

我说:“三姐,我非常同意。我祝你们幸福!”

听我这么一说,三姐满意地点点头:“你同意就好,他就在门口等我呢,让他进来我给你介绍介绍。老刘,快进来!我妹妹同意了!”

门外根本没人,只有一股冷飕飕的风……

三姐却指着空荡荡的屋子,一本正经地说:“雅文,他就是我的对象刘广来,你看他长得挺帅吧?”

啊,我突然想起来了!

五十年代,我家刚搬到佳木斯不久,一名从朝鲜战场下来的伤兵员,住在我家附近的一家医院里,小伙子长得很帅气,经常来我家……但是,父亲坚决不同意,硬给搅黄了。如今,半个多世纪过去了,三姐的生命已经到了尽头,可她还深深地怀念着她的初恋情人。这太令人揪心了。

看到我流泪,三姐怔怔地看着我,问我:“你咋哭了?是不是不同意我跟刘广来好?”

“三姐……”我抱住三姐不禁失声痛哭。

不久,三姐就去世了。

三姐和二姐一样,一辈子都在渴望爱情,可到死也没有得到真正的爱情。

我目睹了几个姐姐的婚姻悲剧,所以,绝不会听从父亲的安排。我觉得父亲给女儿带来的不是幸福,而是终生的遗憾。

我对父亲说:“爸,将来跟贺玉过日子的不是别人,而是我……”

听我这么一说,父亲更火了:“败家的孩子,你还反天了你!我告诉你,我绝不认这个‘白吃饱’做女婿!”

“爸,我非常爱他,除了他我谁也不嫁!”

“你、你……”父亲瞪着眼睛盯着我,半天没说出话来。

这天晚上,父亲的翻身声、叹气声,母亲抽烟袋的吧嗒声,不停地敲击着我的耳鼓。而我捧着书,什么都没看进去。

到了这步,本以为父亲不会再干涉我的婚姻了,可是不久,又发生了一件事……

这年夏天,我代表佳木斯银行去鹤岗参加银行系统的乒乓球比赛。我不会打乒乓球,纯属跟着瞎混。男女混合双打时,我们遇到鹤岗队。对方的男选手是一个长相帅气、刚从省乒乓球队下来的国家二级运动员,球打得很棒。我连他发球都接不住。他一发球全场就哄堂大笑,弄得我十分狼狈。

比赛结束后,一个女同志悄悄问我:“雅文,你看鹤岗队的那个小伙子怎么样?

我随口说了一句“挺好”。

“人家看上你了,没看发球都不给你发转球吗?”

啊,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大家笑的是这个,不发转球我都接不住,要发转球我更接不住了。我告诉她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后来,小伙子给我写来一封信,我委婉地回了一封信。

没想到,父亲不知从哪得知了这一消息,竟然跑到鹤岗银行悄悄地打听小伙子,还偷偷地看了人家,回来对我说:“我看那小伙子不错,又在银行工作,比你那个‘白吃饱’强多了。”

父亲为了我,真是煞费苦心。

从此以后,我跟那小伙子再没有了任何联系,直到1995年夏天,我忽然收到一封字迹漂亮的来信,一看落款是他。他告诉我,他在书店看到我的小说《趟过男人河的女人》就买了一本。他问我生活得怎样,说他还是孤身一人,至今未婚,信中流露出明显的伤感情绪,远不是当年那个生龙活虎的小伙子了。

我回信告诉他我的境况,并鼓励他找个女人成个家,好好生活。他没有回信。我不知他为什么不结婚,他条件很好,好多女孩子追求他。听说他曾经爱上一个女孩子,但女孩子不爱他,所以就一直没结婚。我知道那女孩子不是我,我与他只是一面之识,谈不上那么刻骨铭心。但他至今孤身一人,我心里不禁生出一丝隐隐的歉意,因为他毕竟两次向我示爱。

我对父亲说:“爸,你不要再为我费心了,除了贺玉,我不会看上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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