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卢一娜一路上细心照顾着董小雪,当她们路过兴隆集团大门口时,见那块牌子不见了。
卢一娜停下车,要进去问问,董小雪拉着她不让进去。卢一娜一笑着说:“你没看,那块牌子没有了吗?这说明他知道自己错了,走,进去看看,说不定还有收获。”这次,门卫见了她们竟没阻拦,卢一娜对董小雪说:“怎么样?看出来了吧,我们胜利了。”
当她们推开马占办公室时,见李想想在里面正与他交谈。秘书过来给她们倒上了茶水,马占只是礼节性的问候了几句,然后就与李想想交谈了起来,长时间把卢一娜晾在了一边。董小雪小声对她说:“我说不来嘛,你偏要来,知道凉菜的滋味了吧。”卢一娜没说话,两眼直看着马占,本想来看看就走,见李想想在此,她反而决定不马上走了,她要看个竟究。李想想根本没有感觉有人存在,尽说些有趣的事情,把马占不时地逗得哈哈大笑。她要告辞时,马占一个劲得留她吃饭,李想想说:“马总,谢谢,今天不了,您还有客人,改天我约你……”马占说:“好,咱就说定了,关于保险的事,也就那么定了,哈哈……”说着把她送出了办公室。
董小雪说:“李想想就是厉害,你看把马占逗的,乐开了怀,见了我们冷冰冰的,难怪王总那么喜欢她。趁他没回来,我们还是走吧,要再吵起来,影响不好。”卢一娜还是没有说话。
不一会,马占进来,冷冷地问:“你们怎么又来啦?”
这会卢一娜说话了:“大门口那块牌子呢?怎么不见了?”
“你问它干什么?”
“我想把它收藏起来。”
“你收藏它干什么?”
“将来有了保险博物馆,我想把它捐出去。”
“你——”马占又想笑又气恼,坐回原处,不想理她们,打开电脑自顾看了起来。
“刚才那位女孩是谁?”卢一娜没话找话。
“和你无关。”
“怎么无关,它是安平公司的,我们都是干保险的,怎么无关?”
“既然你知道了,还问我干什么,多此一举。”
“你们的保险是不是给她了?”
“这也与你无关。”
“这怎么与我无关呢?吃饭也有个先来后到呢,况且我们比她早?你们的保险应该给我们。”卢一娜自己觉着也有点强词夺理,但她确实想争取过来。马占说:“正因为你们这些早来的惹我烦了,才写出那个牌子。唉,都是做保险的,素质怎么就是不一样呢?你看看人家李小姐,不仅美丽漂亮,而且说话文雅得体,而你……唉,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吆。”卢一娜气得脸色煞白,她刚要拉着董小雪走,忽然又坐了下来,给自己和董小雪倒上水,也不理马占,竟和她拉起家常。马占一看她们没有走的意思,忙站起来,说:“对不起,我还有事,你们忙去吧。”
卢一娜说:“我们不忙,你该忙忙去吧。”
“我有急事,这就要走,你们要是没事的话,请先回吧……”马占刚说了一半,卢一娜抓住时机说:“我们有事,你看是现在说呢,还是您回来再说?”
马占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了,现在不要说了,说了也没有用。”
“不见的,我要是说投资你们集团五千万,你还说我说了也没有用?”
马占更不相信他了,白了她一眼,提起包就要走。卢一娜急了,说:“我说的是真的,不信,你问问她。”卢一娜指着董小雪,董小雪一下子慌乱了,看着马占投来疑惑和询问的目光,她也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但心里感到非常不安。马占见董小雪点头,多少有些相信了,从她的眼神里,感觉她是不会骗人的。他试探地问:“投资人不会是你吧。”
“这自然。”卢一娜见马占上钩了,大胆编造起来:“我表姥爷是台商,这几年在大陆投资不少企业,你没听说上海有个胡记集团?”马占摇头,她更无所顾忌了,接着说:“别看你在咱市小有名气,出了这个市你恐怕就是大海一滴水了,连胡记都不知道,那胡太所应该知道吧?”
马占说:“对不起,我孤陋寡闻。”
卢一娜说:“他就是我表姥爷。”
“哟,原来是这样,那现在老人家在……”此时,马占真相信了,他迫不及待地想了解胡太所的情况。卢一娜说:“他老人家最近就要到我们市,听说是一个副市长亲自出面邀请的,你不信的话,可到招商局问问。”
“相信,相信,卢经理的话,怎么不相信呢……”马占说着就对门外喊,“张秘书,张秘书……”张秘书快步过来,他说:“马上去买些水果,要到商场去买,要好的,薄膜包装的……”
“不用了,我们坐会就走……”董小雪很是不安,想快些离开。卢一娜用胳膊肘碰了她一下,意思是千万别客气,别露馅。马占拿了一把椅子,坐到了她们的对面,大谈特讲起自己的集团是如何如何好,有良好的基础条件和美好的未来前景,是投资的乐园等等,与刚来时,完全变了一个人。卢一娜见预期目的达到了,便站起来说:“我早就听说你的大名,一直想和你商谈投资事宜,来了之后,见你门口竟有……唉,当时,我非常失望,就故意没给你好脸色。没想到你竟然很快撤了,这说明你是有错必改的人,是实在人,所以又来了……”
“撤那块牌子,还得感谢想想小姐,是她……”
“马总,看你叫起来想想那个甜呀,可我从来没听你叫我一声一娜小姐。”
马占对自己刚才的话有些后悔,马上改正道:“啊,应该说是一娜小姐帮我改正了错误,我,我不应该对保险人有偏见,你们保险人可不容易啊,风里来雨里去,没白没黑的,家里也顾不上,老人需要赡养,小孩需要照顾……”他说到这里,自然勾起董小雪对丈夫的思念,她忍不住捂着脸痛哭了起来。马占以为自己的语言感染了她,接着说:“特别像你们这些女士,更是不容易,不能喝酒还得说海量,本来是自己受了委屈还得强装笑脸,客户一句话小跑不行还得快跑,让人敬佩啊……”卢一娜见时候差不多了,便拉起董小雪,说:“马总,我们走了,至于下一步如何进展,我们再找时间磋商啊…..”
“不能走,去买水果了,吃了饭再走嘛……”马占真心挽留,卢一娜执意要走,最后还是马占让步了,“既然一娜小姐不给面子,我也不敢强留了,希望以后一定给个机会,一娜小姐,再见。”
“好说,好说…….”
卢一娜和董小雪上了车,董小雪担心地问:“你这样骗他,早晚会暴露的,万一让他们揭穿了,我们岂不成了诈骗犯了?”卢一娜说:“没那么严重,我们也不诈骗他什么钱财,大不了说他的投资环境和基础条件不适合,表姥爷不来投资了,他还能把刀架到人的脖子上?”董小雪还是担心说:“这样不是更不道德吗?人家马占是无辜的。”卢一娜一边开着车,一边找了一个电话号码,说:“顾不了那么多了,这个月要是完不成三百万,那我可是丢大了。喂,李老板吗?在……好好,我这就到了……”
董小雪说:“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当面说保险的事呢?”
卢一娜笑了笑说:“这还用咱说吗?你不信,他过会准给来电话……”说曹操曹操就到,手机突然响了,“是他的。喂,是马总吗?有事吗?不行啊,今天中午不行,对,我已经约好了。明天晚上?也不行,对对,是单位里开会,后天?啊,要不找时间吧,我约你,好好,拜拜。”
“没听说单位里开会啊。”董小雪不解地问。卢一娜哈哈笑着说:“你实在大劲了,这年头吃不开……下一步你一定要盯上,我们现在去李老板那里,他有块企财险业务,你抓紧给办了……哦,对了,这事回去不能和王总说啊,等我们把兴隆集团的业务从李想想那里拉了过来,完成竞赛任务目标,一切都是对的了。”
董小雪没有对王为涛说,但对任霞说了。任霞听了更加赞同,说:“对对,就应该这样,一定要打垮她,让她寸步难行,下一步,我可以帮助你们。”董小雪说:“这样是不是对想想不公平啊,我们是竞争业务,又不是竞争人。”任霞说:“你要的是业务,我要的是人,目的虽然不一样,但敌人是同一个,你明白吗?我的老同学。”
董小雪暗叹了一声,可怜起李想想来,无奈地摇了摇头。
近来,任霞对李想想的嫉妒、恼恨程度越来越深,她几次给王为涛打电话,他都不接,她开始怀疑他都和李想想在一起。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她制定并实施了蓄谋已久的打击、报复计划,先从她的业务开始,让她没有了业务,就等于摧毁了她的立足之地、生存之本。第一次计划从顾军豪那里实施,取得了成功,正当为第二步计划挖空心思的时候,董小雪送上了门,她很高兴,并很快与卢一娜取得了联系,达成了共识。
在靠海边的一个五星级宾馆里,任霞和卢一娜成了马占的座上宾。此时,任霞的身份是卢一娜的表舅家的表妹,是为投资打前站的。看到她华丽的装束,高贵的神态,听着她对市级层面的了解以及对房产未来的看法和构想,马占深信不疑、大加赞赏和钦佩。席间,卢一娜不失时机地故意随口提到保险的事情,马占机灵啊,马上领会,一口答应,非她办莫属,卢一娜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散席后,卢一娜提出要和任霞去游泳,马占更高兴地不得了,亲自安排,亲自陪同,所花的费用一切由他包了。
李想想怎么也不明白,为什么说的好好的事情,突然变卦,当她拿着投保单找马占签字盖章时,他绕着弯子解释说市里有领导出面说话了,必须由中保办理。李想想问为什么?他吞吞吐吐地说:“可……可能是因为,他们是国有的吧。”
李想想尽量想挽回,说:“这是不可能的,市政府早就下了文件,要各家保险公司公平竞争,政府各职能部门也不要厚此薄彼,要一视同仁,那位领导怎能出尔反尔呢。”马占说:“现在的世道哪还有真的……”
李想想说:“我为你保险,为你服务是真的。”
马占有些难堪,马上说:“对对,你是真的,但我十分为难也是真的,现在无论做什么都要靠政府,咱小胳膊扭不过大腿啊。李想想小姐,请你谅解啊,实在不好意思啦……”
李想想真诚地说:“马总,我们公司是一家新开业的公司,一切都从头开始、从零开始,或许您的一点帮助,就让我们插上成功的翅膀,您的厚恩也必将铭刻在我们创业的史册上,您的决定确实对我们很重要很关键……”
马占一个劲的解释:“你说的我全明白,我也是从零开始创业的,我知道创业的不易,也感谢你帮了我的忙,让我把那块牌子撤了,但…..但上边说的话,咱不能违背啊,唉,就怨我拖拉,要是当天和你签约了,也就没这么多事了,下次下次,明年一定给你啊……”看到他为难和苦恼的样子,李想想知道无法挽回了,从自己被沙明纠缠的感觉中,也明白马占此时的心情,她只好说:“马总,您的心情我理解,我只希望这次不行,请给我们明年服务的机会好吗?”
哎呀,真是句句钻心啊,要不是那五千万的投资,我……马占看到李想想真诚的双眼、大度的胸怀、坦荡的神态、得体的话语,真是惭愧不已,不敢正眼看她。
李想想从兴隆集团出来,心情非常地压抑和郁闷,她想不通为什么接连的被人淡漠和欺骗,按说军豪哥不应该不帮自己啊。她回到单位,见一位少妇在门口焦急地东张西望,她上前,问:“大姐,你找谁啊?”
“我找李想想小姐。”少妇说。
“我就是,您是……”李想想没想着有这么一位客户。
“这可好了。”少妇突然高兴了起来,她上前就拉着李想想的手说:“终于找到你了,我,我是顾军豪的妻子,我有件事想麻烦你。”
“是嫂子呀,快到办公室坐……”李想想一听是顾军豪的妻子,心里很高兴,热情地请她去自己的办公室。顾军豪妻子顾不得了,忙说:“就在这里说吧,唉,我,我,苦命…….”说着掉眼泪了。李想想一惊,忙问:“嫂子,您怎么啦?”
“他,他车出事了?”
“什么情况?顾大哥没事吧。”李想想着急地问。
“他,他现在在医院里抢救……”
李想想感到一阵晕眩,她镇静了一会,说:“大嫂,顾大哥在哪家医院,走,快带我去看看。”顾军豪妻子犹豫了一会,有些难为情地说:“李小姐,我,我想问问,军豪的那份保险是你给办的吧。”
“是啊。”李想想点头答应,突然觉着情况不妙,就催促道:“大嫂,咱快走吧。”顾军豪的妻子还是没有急着走的意思,她又问:“上边的受益人能改吧。”
“能改。”
“那,那也给我写上吧。”
李想想顿时感觉头脑都要炸了,在自己的丈夫生死未卜的关键时候,她作为妻子,怎么不去精心照顾,却提出这样伤感情、没人味的事情呢?李想想真不想回答她的话,甚至非常地憎恶她。顾军豪妻子说:“当初,就不应该只写我们的孩子是唯一的受益人,我作为他的妻子,也应该享受,从法律上也是站住脚的。”
李想想说:“大嫂,现在还不是商量保险的事,还是救人要紧。”
“唉,就这么着了,医生说救不过来了,就是活过来,也是植物人,唉,那还不如不……”李想想实在听不下去了,说:“顾大哥到底在哪所医院?你不去,我去……”说着急忙跑了出去。
在第五医院重症监护室门口围着一些人,他们的深情都非常焦虑和忧伤,有的或坐或蹲在地板上唉声叹气。其中有几个是顾军豪的下属,李想想认识,他们见了她,就问:“李经理,你是怎么知道的?”李想想迫切地说:“顾大哥怎么样了?”
“昏迷两天了,医生说可能不行了,要我们做好后事准备。”
“医生下病危通知书了吗?”
“还没有。”
“那还有希望……”李想想找到主治医生,问了一些情况,医生认为她是病人的家属,就实话说:“顾军豪伤势比较严重,脑子里有一块瘀血,今天必须引流出来,要是保守治疗的话,情况是很难预料的。”
“引流就一定能好吗?手术能保证吗?”李想想问。
医生对着顾军豪的脑CT说:“你看,他这里有一块瘀血,很大,我们只是从好的方面去治疗,一切手术都存在风险,如果两三天引流不出来,就要动大手术开颅,你们家属快作决定,耽误了危险就更大了。”李想想还要细问,医生有事出去了,她刚出来,顾军豪妻子拉着来到了走廊里:“李小姐,你现在就给改了吧。”李想想说:“嫂子,现在不是商量保险的事,顾大哥正急需动手术,你快拿个主意吧,我问医生了,顾大哥引流比较好。”
“我也问过医生了,他没有好了,快改吧,晚了就来不及啦。”看到她如此的无情,李想想不禁生气道:“既便是改,也必须经过投保人和被保险人的同意,顾大哥现在昏迷不醒,他能签字或者授权吗?等好了再说吧。”
“如果是好不了呢?”
“那就改不了了。”
“你——”顾军豪妻子顿时火冒三丈,指着李想想的鼻子骂道:“我看就你这个狐狸精捣的鬼,要不他不会不给我的,我问你,是不是你也有份啊!?”李想想一下子懵了,看到她泼妇一样,不知如何回答。“你说呀,说呀,他到底给你多少了?怪不得他整年不回家,都是你这个狐狸精把他勾引住了。”李想想实在听不下去了,想离开她,谁知她越来越凶了,拉着李想想的胳膊不让走,“怪不得你这么着急,是不是还想他的好处?他到底给你多少了,你说!”就在她纠缠、发威的时候,一个青年过来,急切地说:“嫂子,医生让您快拿主意,要不就晚了。”
“完了就完了,没有他,我们照样过日子……”顾军豪妻子什么也不顾了,找出保单就要李想想改,“你快改,必须给我改,要不我跟你没完!”
“嫂子,我不是跟你解释了吗,要改必须经过顾大哥同意,他…….唉,你……”李想想痛苦地说不下去了。
“你要是不改,我就要到你单位告你……”没等她说完,青年看不下去了,说:“嫂子,老板还没死,你就急着分遗产,你按的什么心啊?”他的话多少起了作用,顾军豪妻子送开了手。青年说:“快去看看吧,人家医生正等着……”说着连推带拉把她弄到医生面前,医生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想好了没有?”
顾军豪妻子支支吾吾问:“做了,他,他一定能好吗?成不了植物人吗?”医生说:“我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嘛,他现在随时会有生命危险,如果不治,结果只有一个,如果治疗了,有三种可能:或者好、或者成了植物人,或者……我不说,你们也明白,世上没有绝对把握的手术,你们快做决定吧。”她更不敢了,又问:“治疗需要花多少钱?”
“少则七八万,多则几十万、一二百万……”
“天哪……”顾军豪妻子差点晕倒,她又问:“医生,您给实话,他到底能不能成为植物人?”
“从他目前的情况看,如果治好的话,成植物人的系数大点。”
“我不签了,我不想守活寡……”
顾军豪几个属下不愿意了,都纷纷质问顾军豪妻子没良心。李想想上前,拉着她的手说:“嫂子,您此时的心情我理解,但您也要想想啊,一日夫妻百日恩,况且他对您那么好。”
“哼,要是好,他就把保险给我了,我们家是事,不用你管,你算个什么东西。”
“嫂子,你——”李想想被噎得瞪着眼说不出话来。周围几个实在看不下去了,说:“你要是不签,我们签,我们照顾老板……”李想想强忍着委屈和误解,说:“嫂子,你看这些人对顾大哥多好啊,他们都盼望顾大哥尽快好起来,带领他们去干一番事业,现在顾大哥的事业蒸蒸日上,怎能眼看着解散了呢……”
“你一口一个大哥,你到底按的什么心?你说!你和他什么关系?他成植物人了,你伺候啊……”顾军豪妻子像疯了一样。顾军豪几个属下说:“李经理,不管她,我们去签……”李想想此时真想抛开她,和其他人去签,但考虑再三,他们总是夫妻,她此时的疑虑和矛盾应该理解,她耐着性子劝道:“大嫂,您一定要稳住,你看,我们这么些人都会帮你的,女儿不能没有爸爸啊……”就在这时,一直抱着她腿的一个小女孩哭了,“妈妈,我要爸爸,我要爸爸……”孩子这一哭,周围的人也都掉眼泪了,顾军豪妻子不禁也心酸了起来,她感到此时再不签是说不过去了,走到医生跟前,在病人家属栏里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整整五个小时,天都上黑影了,顾军豪才从手术室里推了出来,大家都围了上去,只见他双眼紧闭,张着大口喘气,头顶上盖着纱布,插着一根满是血的管子……顾军豪的妻子看了一眼就晕了,他的女儿哭着要爸爸,李想想含着泪,抱起顾军豪女儿,看着顾军豪被推进重症监护室。
由于重症病人需要护士专门护理,家属们都只准在外面守候,有很多守候一两个月了,他们晚上就在走廊的地板上打了地铺,衣服也不敢脱,迷糊一会,因为不知什么时候,喇叭里就喊某某床的家属快到门口,这种情况或是病人需要化验,或是大便了需要擦洗了,或是需要喂饭了,或是病危了……家属们最害怕的是夜晚喊,特别是下半夜,只要喇叭一响,一般是一个要走了,所有睡觉的人立即惊醒了,躺下的人猛地坐了起来,坐着的人立时站了起来。李想想没有回去,她想多陪会顾军豪的妻子,她买了一个泡沫板,铺在一个墙角下,把顾军豪的女儿哄睡了,然后也坐了下来,她没有与顾军豪妻子说话,因为李想想明白,此时说什么她也没心思听,不如也让她静一静。到了下半夜,整个医院才渐渐沉静下来,走廊里也少了走动,大家无论从精神上还是身体上都劳累了,有些人蜷曲在地板上,想睡一会。李想想刚有些睡意,忽然喇叭里喊十一床家属快到门口,大家都吓醒了,有的似睡非睡地往门口跑,李想想清楚记得顾军豪是十六号床,所以她虽然醒了,但没有站起来,不一会,重症监护室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大家都跑了过去,原来是十一号床的病人刚去世了,亲人们都围着哭个不停,不让医生拉走……
李想想扶着顾军豪妻子回到原处坐了下来,走廊里渐渐又沉静了下来。李想想由于受了刺激,怎么也睡不着,忽然,电梯铃声响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接着有人高喊:“医生,医生,快来抢救啊……”走廊的人又都惊醒了,李想想跑过去一看,见两个青年推着一个血人往抢救室跑,几个医生快速从值班室里跑出来,然后边问边跑:“怎么回事?”
“被车撞了……”
又是被车撞了。李想想不禁打了一个寒战,今天她亲眼看到有九个病号是因为车祸。她看了一下表,已是凌晨三点多了,要是再不回家,妈妈就要担心了,她与顾军豪妻子打了招呼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了。
连续几天,李想想每天晚上都要来医院陪一会,有时白天她也买些食物送给顾军豪妻子和女儿吃。这天,突然来了一帮人,他们要么熊背虎腰,留着小平头;要么长发过肩,染着五颜六色,仿佛凶神恶煞。下了电梯,吆喝着顾军豪这个王八蛋在哪里?医务人员上前拦截、劝阻,被他们推在了一边。顾军豪属下的几个人顿时紧张起来,纷纷冲到重症监护室门口,握紧了拳头,迎了上去。正巧,李想想也来了,她见此情景,立即想到可能是顾军豪的仇人寻上门了,为避免事态的发展,她急忙把顾军豪属下的人推到了一边,自己迎上问:“你们是来看顾大哥的吧,他还在重症监护室昏迷着,谢谢您来看他……”她的这番话还真管用,来人突然停住了,面面相觑,不知下一步如何行动。李想想趁机说:“顾大哥有你们这样的朋友,他…….”
“谁是他的朋友,我们是来找他算账的!”其中一个怒道。
“我们也正要找你们算账呢!”顾军豪属下不服反驳道。
“好啊,咱们现在就试试……”一场群起斗殴一触即发。李想想立即说:“这是医院,大家要保持冷静,有话好说,有事好商量……”
“没有好商量的,我们要顾军豪还我们大哥一条腿。”
顾军豪妻子一听哭了,说:“他命都快没有了,你们都要去吧……”说着嚎啕大哭起来。李想想继续劝说:“我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什么事,但顾大哥命在旦夕,请你们暂且回去,等他好了,有事再谈也不迟……”正说着,医院保安过来,不一会公安110接到报案也来了,他们询问了情况,见事态没有扩展,就责令他们立即回去了。看到他们不服的样子,李想想事后了解到:顾军豪买了一辆奥迪车,刚上路,就被张老三的挖掘机撞坏了。由于没有投机动车辆保险,顾军豪找张老三赔偿,张老三正没机会找他算账呢,见他主动找上门,三句话还没说完,两方就动了干戈。顾军豪把张老三的腿打断,他的脑袋也挨了一铁棍,当场昏倒,鲜血直流。“出人命了……”不知谁喊了一声,双方才住手,顾军豪的属下急忙把他送进了医院…….
八天过去了,顾军豪还是没有清醒过来,大家都非常焦急,顾军豪妻子渐渐失去信心,李想想就尽量去劝慰她。这天,医生突然说,顾军豪胃部感染,已经咽不下稀粥了,还需要从脖子上动手术,插管喂饭。顾军豪妻子又不想签字,李想想鼓劲说:“不能眼看着他饿死啊,他能挺到现在,就说明他生命力很强,有生的欲望,我们决不能半途而废啊……”在李想想的劝说下,她终于签了字。又是八天过去了,在大家的焦急等待、期盼中,顾军豪睁开了眼睛。
那天,李想想看着顾军豪睁开了眼睛,眼泪止不住往外流,心里别说有多高兴了。当想给他买点营养品,到银行打卡取钱时,发现这月的工资才三百多元。她一下子明白了,由于兴隆的业务没了,加上这几天一直往医院跑,其他业务几乎没做,工资连罚代扣自然跟着少了。她拿出了一百给妈妈买药,一百元给顾大哥买营养品,对了,还答应给孤儿院的一个孤儿买玩具,再去五十元,还剩五十元,这一个月的生活该怎么过啊。她走在回单位的路上,思考着怎样度过这三十个艰难的日子。她来到了广告栏,想找个夜晚的钟点工,可大都些长工,要么是白天的,晚上的很少有合适的。她想给王为涛打个电话,让他告诉属下别和自己争业务了,可拿起来又放回包里了,这不是让他为难吗?她顺便拜访了路边上的几个摆小摊的客户,他们一听保险,有的干脆推着车走了,好心的说,我们一天能挣几个钱啊,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哪有钱买保险,你还是找有钱的人家吧……
连续几天,李想想也没找到合适的兼职,这天她从报纸上看到有招聘钟点工的,她按上边的号码打过去,越听越觉声音像张惠,她婉转问道:“请问,我怎么称呼您啊?”
“我叫张惠……”李想想没敢往下听,慌忙把电话扣了,心想:亏是用了公用电话。
需要钟点工的确实是张惠,她现在可是忙了,家里都不想自己收拾了,她想雇个钟点工帮着洗洗衣服,收拾家务。当然她的忙不会像李想想拉不着业务而忙碌,也不会像卢一娜为顺利做下那笔业务而四处奔波,她只许打个电话,最多到哪家单位走趟,人家就满口答应了,有的直接送上了门。
一个月刚过半,只差三十万就完成了任务目标,这可把卢一娜急疯了——因为,马占迟迟不与她签协议,一再坚持要给胡老太爷一个见面礼。意思很明显,他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又过了十天,离竞赛结束还有五天时间,只等兴隆集团六十万的差额,卢一娜和董小雪拿着早拟好的合同又去了兴隆集团,刚走到门口,门卫说,总经理出差了。卢一娜一听瞪眼了,嗓子里都要冒出火来,什么是出差,明明是故意躲着。董小雪埋怨道:“当初要不是只盯着这里,到别的单位走走,说不定没有这么麻烦,他什么是出差了嘛,明明的故意躲着咱们,要是咱也保不上,那就对不住李想想了。”
“你啰唆什么呀。”卢一娜第一次对董小雪发火了。董小雪明白她此时的心情不好,不再言语。卢一娜上车哪里也不去了,调过头直回到单位,下车直奔王为涛的办公室。王为涛见了她,不满道:“一娜,你怎么搞的,人家张惠已经超额完成了,你是第一个上台拔旗的,你可不能落后啊。”
“还不因为你,当初我帮了你的忙,现在我完不成了,你帮我吧。”
“你这是什么逻辑……”王为涛说。
“你帮不帮?”
“一娜,卢经理,咱们可是签了军令状的……”
“你别拿那么一张纸吓唬我,完不成,我不干就是了,还有什么大不了的。”
“卢一娜,你还有没有一点政治觉悟?这么重要的工作能当小孩游戏玩耍?我告诉你,这次你要是完不成任务目标,我就在总结表彰大会上,当着全市系统数百人的面,撤你的职,看看你的脸往哪里放。”王为涛真生气了。
“你好狠!”
“我这还是轻的,要是狠的话,比这个还厉害。”
“怎么厉害法?说出来听听?嘻嘻。”
“你别嬉皮笑脸的,快去忙吧,还有五天时间。”
卢一娜这时才实话实说:“王总,我真需要你帮忙啊……”接着她就把如何做马占的工作说了,当然她没提到李想想一个字。王为涛听罢,又生气又着急,本想批评她几句,但考虑她也是为了业务,只好说:“你先回去吧,容我想想办法。”
卢一娜说:“你想不出办法,我不走了。”
“哼,你现在也着急了吧,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王为涛狠狠瞪了她一眼,说:“以后可不要用这些歪门邪道,让客户知道了,不但业务做不成,整个公司的声誉都毁了,知道吗?!”
“知道,知道,以后一定诚实守信……”卢一娜连连答应。
王为涛思考了一会,说:“我给张惠打个电话,你直接找她,让她找找副市长,目前我们市招商项目很多,让他给招商局打个招呼,这个事情有可能办成,但也不一定成功,你去试试吧……”
卢一娜哈哈大笑:“只要张惠出面,比任霞强,一定能成。”
“怎么,你还找任霞了?”
卢一娜知道自己说漏嘴,马上改正道:“不是不是,我是说,在党政口里,任霞是比不过张惠的……”
卢一娜从王为涛办公室出来就直奔市北区公司,正巧张惠没有出门,她开门见山地把王为涛教的办法说了,张惠也接到了王为涛的电话,但没有痛快答应,卢一娜着急地说:“张经理,看在我们曾在一起共过事的情分上,帮妹妹一把吧,我不会忘了你的大恩。”张惠说:“卢经理,不是我不帮你,你也是知道的,我有事从不找我爸爸,他也从不管我们的闲事……”卢一娜心里说:哼,要不是你有个当官的公公,你能有那么大的本事吗?但她不敢说出来,嘴里还得溜着说:“是啊,老百姓都说你公公很正直,不谋私利,领袖清风、一尘不染,一心为民……”
“好了,你也不要拍马屁了,王总刚才打过电话,为了咱们的公司,我不能不帮…….”
“谢谢,谢谢……”
“你先不要谢,我帮可以,但成了分一半。”
“什么?分一半?”卢一娜仿佛听错了,重复了一遍。
“是的,我只要一半。”
一半还少啊,真是乘人之危……卢一娜有苦吐不出来,她尽量不让张惠要,说:“张经理,你都超额完成了,还缺那二三十万?”
“你要是有了六十万,再让王总从别的地方弄点,还不超了我?我要稳点。”
“你可真会算账啊。”
“你要是不会算账,能找王总给你办嘛,干脆把王总请到你们营业部算了。”
面对张惠的挖苦,卢一娜顾不得那么多了,只好忍痛答应。
张惠一出面,问题就迎刃而解。卢一娜受到了启发,在以后的招聘营销员中,她想办法从交警、税务、工商等职能部门的家属、亲人当中招收,效果非常明显,使得一些公司纷纷效仿——这是后话。
在“争夺300高地”业务竞赛活动中,各营业单位都完成了任务目标,取得了巨大成功。张惠独占鳌头,以三百八十万的业务夺得头奖,在表彰大会上,她拿着一万元的奖金故意在卢一娜面前晃动,气得卢一娜咬着牙,暗自发誓一定要超过她。
刚表彰完毕,王为涛接着宣读了第二阶段的竞赛方案。这次他采取各单位打对抗的形式。马薇做了阄,让各营业单位抓,在互相找到了对手后,王为涛先是简短的作了动员,“各位同仁,我知道第一赛段刚刚落下帷幕,大家还没有喘口气,我们接着又吹响了第二赛段的号角,不是我心狠,是形势逼迫我们不能停息,是安平、天元等公司不给我们喘气的时间,所以,我们只有快马加鞭、乘势而上……这次竞赛活动,我们采取打对抗的形式,主题就叫‘对抗争霸’业务竞赛活动……”
马薇上场说:“场外北风猎猎,场内硝烟再起。刚才,我看到市北区的张经理拿着大奖在营业部的卢经理面前晃动,看出来,卢经理已经接受挑战了。”
“对,这次竞赛,我一定打败她。”卢一娜站起来高喊。张惠也坐不住了,也站起来高喊道:“想打赢我,你下辈子吧,哈哈……”大家都热烈鼓掌。
马薇趁机说:“大家都看到了吧,战火已经燃起。平昌市虽然在郊区,但他们不服市南区,他们是这次的对抗单位,平昌要农村包围城市啦…….”她这么一鼓动,市南区经理坐不住了,站起来向平昌公司发出了挑战,至此,各对抗单位还没散会就对抗上了,开始还存有畏难情绪的人,顿时被感染了,不禁也向对抗对象发起攻击……
同样,在康乐公司,高瑗也在员工大会前作战前鼓动:“各位伙伴,我们这次的业务企划就叫‘相约八达岭长城’,谁英雄谁好汉,八达岭长城上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