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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她那么郑重其事,我吓了一跳:“怎么啦?”
“你说,我是不是很差?”她瞪着眼睛,气鼓鼓地问我。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怎么冷不丁迸出这句话来?她这是什么意思?不懂!
“你——不差啊!”
“你犹豫了,我就是很差!”她开始哭了。
我慌忙搂住她,学着《有话好好说》里那个结巴男主角的腔调:
“谁谁谁呀,谁敢说你——你——差?你——是一——级棒!我天——天想你想得想睡觉!
“你——你——你是古往今来,天下第——一,闭——月羞花,沉鱼雷、落军舰的超级无敌大美女!你——那忧郁的眼神、性感的脸蛋子,还有那——狐媚性感的超完美身材和冰清玉洁的高级气质,走到哪里都会被众人无情地拖出来打!哦,朱丽叶,光明的天使,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话,我只爱你,你是俺‘羞牌死大’!”
我一口气说出那么大一串,快要把自己憋成了肺气肿。
“去!”
她终于笑了。
“好了,baby,别哭了。到底怎么回事儿?”
我一问,她又气愤起来:“今天下午我们那儿演讲比赛,我代表我们组。结果,我只得了第八名!”
“哎——”我赶忙作出惊喜状,“不错啊!进了八强啊!”
“参加比赛的代表总共就八个!”
“嘿嘿!”我干笑两声,“那你是本届比赛最具潜力奖的唯一获得者!我敢保证,下次你再参加比赛,肯定不会退步!”
她淡淡笑了一下:“唉,再怎么说,我还是倒数第一。”
我把她搂得紧了一点,对着她的耳朵:“亲爱的,别在意了。不管你是倒数第几我都爱你。”
“那有什么用。”
听了她这句话,我心里咯噔一声,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我沉默了。
她可能也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些不合适,也不再说什么了。
场面冷了快一分钟。她从我怀里轻轻挣脱出来:“快,我再看看你的礼物。”
在回家的时候,我没有坐公共汽车,信步往家的方向走去。
一个是想省钱,主要也是想散散心。
虽然芳芳重新审视这个礼物之后的确表现出很大的惊喜,但是,我总觉得,这是她为那句话而特意作的补偿。
也是,她的工资比我高,家里也不需要她交钱。这些在我看来“天价”的东西,她已经有不少了。
算了,别太在意了。
男人嘛,太婆婆妈妈的还行?
新人在单位里总想表现得杰出一点。我不也是这样,生怕被人挑出毛病。人家派她代表出战,她给人家整回来个“老末”,心情不好是应当的。
这么想想,我也就释然了。
回到家,父亲捏着一本《围棋世界》在餐桌上打谱。他穿一件白色的圆领汗衫,虽然洗得很干净,但肩膀的部位已经磨得很薄,有点近乎透明,能依稀分辨出下面皮肤的颜色。母亲坐在沙发上看韩剧,身上还是去年那件十一块钱在夜市儿上买来的蓝短袖。
我和他们打了个招呼就进屋了。
看看他们,我很惭愧。
他们穿得太不好了。
再发工资,一定要给他们买件像样的衣服。
当然,我不会去买那种“天价”衣服。真要买那种衣服回来,他们肯定要逼着我去退掉。在他们眼里,夏天的衣服就那么一点儿布,上了一百就是天价,要是敢几百,那就是火星价!
正乱七八糟地想着事情,我突然念头一闪,赶快回到客厅。
“爸,这一段怎么没见你吃药!”
父亲没答理我,继续挺着腰、硬着脖子、低着头、盯着自己的棋盘。他的右手拇指、无名指和尾指自然张开,靠食指、中指捻住一枚黑子,在餐桌上方不断画圈,仿佛是伦敦上空的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