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佛罗伦萨史(35)

"阁下,我们来到您的面前谒见,首先是出于您的请求,然后是出于您下达的召集公民的命令;因为这一切都确定无疑地表明,您期望通过非常手段获得通过正常途径我们无法给予您的东西。我们并不打算用任何强力来反对您的计划,而仅仅向您证明,您加在自己身上的负担是多么沉重不堪,您选择的方式是多么危险重重;以致您会时常记起我们以及其他人的建议,其他那些人向您进言,并不是为了您的利益,而是为了充分宣泄他们的满腔怒火。您试图将一个一直以来都生活在自由之中的城邦置于奴役之下,我们曾经将统治权授予那波利王国是为了结为盟友而非出于卑躬屈膝。您是否考虑过,这对于这样一个城市意味着什么?自由这个名字是如此之强烈,任何威武强力都不能使之屈服,任凭时间流逝都不能让其消亡,任何丰功伟绩都不能将其抵消。阁下,请您试想一下,要使这样一个城邦处于奴役之下需要多么强大的武力啊!城邦外部的支持不足以保证您能这么做;您也无法完全信任城邦内部的那些人,因为他们今日是您的朋友,力劝您下此决心,一旦在您的权势影响下战胜了他们的敌人,他们就会过河拆桥,置你于死地,然后,自立为王;那些您所信赖的庶民,一有风吹草动就阵前倒戈,以致您在一瞬间就会看到整个城邦与你为敌,这会造成城邦的灾难和您个人的不幸。对此罪恶灾难您无法找到任何补救良策;因为对于那些君主而言,他们能够将敌人数量降到最低来巩固自己的统治,或者通过处死,或者通过流放,总能轻而易举地除掉那些敌对者。但是,一旦引起公愤,就很难有任何安宁;因为你无法知道灾难从何方袭来;一个将人人视为寇仇、畏之如虎的人自然无法信任任何人。一旦你真地试图信任别人,你将处于更大的危险情境之中;因为其余人的猜忌愤恨将更为强烈,他们更易于铤而走险,实施报复。时间不足以消弭对自由的渴望,此乃千真万确;经常听说在一个城邦由一些人重新恢复自由,尽管那些人从来没尝过自由的滋味,只是从他们的父辈留下的记忆中听到自由,就热爱自由;因而,一旦重新获得了自由,他们就义无反顾、不怕万难地捍卫自由。即使他们的父辈也不记得自由是什么,公共宫殿、市政厅和自由制度的纹章旗帜都将唤醒他们,那些事物应该让所有公民怀着极大的愿望去了解。您想象一下,您能做些什么,能够抵消他们自由生活的甜蜜,或者使得人们产生失去目前状态的愿望呢?不能!即使您将整个托斯卡纳都置于佛罗伦萨的统治之下,即使您每天都战胜我们的敌人凯旋而归,也不能;因为所有那些荣耀都不属于城邦而属于您,公民们得到的不是臣民待遇,而是奴隶身份,这将使我们陷入更为深重的奴役压迫之中。如果您德行高尚、举止得体、正直公义,所有这些品行都不足以使您受到爱戴。如果您不这么想,那么您是在欺骗自己;因为一个人习惯于生活在自由之中,想要解脱任何沉重的铁链,挣脱任何束缚他的绳索;因而,不可能找到一个暴烈的民族却有一个仁慈的君主,因为二者必然会变得相似,或者很快其中之一就会被毁灭。您应该相信,要么您通过强大的暴力来控制这个城邦,为此必须动用城堡、卫队、城外的盟友,但通常这些都不能充分奏效;要么您满足于我们现在已经赋予您的权力。对此,我们还将提醒您一句,记住只有心甘情愿地臣服,才能是长久的统治;您丝毫也不愿意被野心所蒙蔽,将您带到一个进退两难的困境,直到灭顶之灾降临,你我两败俱伤。"

三十五、这些言辞丝毫没有打动公爵的铁石心肠,他说他本人并没有剥夺城邦自由的意思,而是将自由归还给她;因为当城邦分裂的时候,城邦是受奴役的,而只有当城邦团结的时候,城邦才是自由的。如果佛罗伦萨借助他的统治而消除了派系、野心和仇恨,那么他就是恢复而不是剥夺她的自由。他挑起了这个重担并非出于个人野心,而是响应众多公民的恳求;因而,你们这些人最好对此感到心满意足,就像其他人感到心满意足一样。对于他为了获取权力可能会遇到的危险,他不以为然;因为出于惧怕危险而不去做好事,对于一个人履行他的职责是无益的,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疑虑,就不去追求一个荣耀、辉煌的事业,是纯粹懦夫的行为。并且,他相信他知道如何有分寸地工作,以便在短时间内使他们认识到他们以前确实是信心不足、疑虑有余了。执政团发现他们自己别无良策,于是同意第二天早上公民们在广场 上集合,以他们的权威决定给予公爵一年的统治权,条件与过去把城邦统治权交给卡拉布里亚公爵查理时一样。1342年9月8日,公爵由乔瓦尼·德拉·托萨和其他同谋者以及其他许多公民的陪同下来到了广场,与执政团一起登上讲坛(ringhièra)--佛罗伦萨人这样称呼执政团宫殿基座之上的多级台阶--在此宣读了公爵与执政团之间达成的协议。当念到"被授予的统治权期限为一年"这个地方的时候,群众齐声高呼"终生"。对此,执政团成员之一的弗朗切斯科·鲁斯蒂凯利大人站起身来,开口说话,试图平息平民们的喧嚣,但他的话被平民们的叫喊声打断了;于是,在平民异口同声的同意之下,公爵被推选为君主,期限不是一年,而是终生。他在群众的簇拥下被抬到了广场,他们一遍一遍地高喊着他的名字。一直以来都有这样一个惯例,在执政团成员不在的情况下,当班卫队长要在宫殿里面把大门锁起来。那天当班卫队长是里尼埃里·迪·焦托,他已经收了公爵朋友们的贿赂,没费吹灰之力就打开了门,迎接公爵进去。执政团成员们个个惊恐万状、羞愤难当,退回到各人的家中。执政团宫殿被公爵的手下洗劫一空,平民行会的旗帜被撕成碎片,公爵的纹章被置于宫殿的顶上。发生的一切让善良的人们感到难以名状的痛苦和折磨,而对于那些或是出于无知或是出于邪恶而支持公爵的人们则感到欣喜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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