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青森出发的选手要在这里与下一段路程的选手进行交接。上午十点过几分的时候,从青森出发的选手们终于陆陆续续地到达了这里。局里的职员们都出去看了,只剩我和局长两人留下来做着简易保险的整理工作。不久便听到外面的人纷纷嚷着:来了!来了!我站起来向窗外看去。那个选手大概在做所谓的最后冲刺吧?他姿势奇妙,像青蛙般五指大张、双臂奋力划开空气向前迈进着,全身上下只穿了条短裤,当然也赤着双脚,胸部大起大伏,仰面朝天,表情苦闷,整个人摇摇欲坠地跑到了邮局前,“唔……”的一声呻吟,倒了下去。
“好!干得不错!”旁边有人大喊着上前将那选手抱起,来到我所在的窗下,将事先准备好的一桶水兜头浇在他身上,而那选手几乎已经半死不活,脸色铁青地瘫软在地,看上去很危险。我望着他,一股奇异的感动袭上了心头。
惹人怜爱——二十六岁的我若是如此评价,似乎略嫌倨傲了,那么,说“令人感动”吧。总之,能够浪费力气到如此程度,也堪称一绝了。这些人即使拿了一等奖、二等奖,世间也没什么人会对他们感兴趣,即便如此,他们仍然拼上性命去做什么最后冲刺。他们一来不是想通过这样的接力赛实现什么建设文化国家的理想;二来,也并非明明没有理想,为了装门面而满口高唱着理想,企图以此博得世人的尊敬,此外,也没有什么将来要成为马拉松名将的雄心壮志吧?他们应该很清楚,这不过是乡间的一次小小比赛,成绩什么的根本无关紧要,他们也并不指望回家后能拿这个向家人炫耀,说不定反而要担心会不会被父亲责骂。即便如此,仍愿意奋力去跑,拼上性命去跑。得不到任何称赞也没有关系,只想试着跑跑看而已。这是不计报酬的行为。就连幼儿冒险爬树,都还有摘柿子吃的欲求,而在这拼上性命的马拉松比赛中,却连那样的东西都没有。这几乎完全是虚无的热情,而它正好切合了我当时空虚的心境。
我开始和邮局的职员们一起做棒球的投球训练,我总要练到精疲力竭为止,那时便会像脱胎换骨般地浑身舒畅。然而,我刚刚想着“这样就好”,便又听到了那熟悉的“叮叮当当”声。那种“叮叮当当”声,甚至连虚无的热情也能击退。
最近,那种“叮叮当当”响得越发频繁了。展开报纸,刚想一条条熟读新宪法的时候,“叮叮当当”;被舅舅找去商量局中的人事问题,脑中忽然浮现出一份名单之时,“叮叮当当”;想读读您的小说,也“叮叮当当”;最近部落中失了火,起床欲赶去火灾现场时,“叮叮当当”;与舅舅共进晚餐时喝了点酒,刚欲再喝一杯,“叮叮当当”;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疯了的时候,仍旧是“叮叮当当”;干脆自杀算了?“叮叮当当”。
“一言以蔽之,人生到底是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