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当当(4)

“你是不是还有哪儿不舒服?”

被局长舅舅如此询问,我也只是浅笑着回答:“没哪儿不舒服。大概是神经衰弱。”

“对啊!对啊!”舅舅看上去很得意,“我猜也是这样!你明明头脑不好,还看那些难懂的书才会这样的。我看呀,像你这种脑子笨的人,还是别去想那些困难的问题为好!”舅舅说着笑了,我也苦笑起来。

这位舅舅虽然也应该是专门学校向中学毕业者传授高等学术、技艺的旧制学校,学制改革后多数改为了新制大学。出身的,他身上却没有一点知识阶层的气息。

而后,(我的文章中有许多“而后”吧?这大概也是脑子笨的人写文章的特色。我虽然挺介意这个,却仍会在不经意间写出这个词来,真没办法。)而后,我开始恋爱了。您可不能笑我——不,您就是要笑我也没有办法。就像鱼缸中的鳉鱼静静悬停在离缸底二寸来高的地方一动不动,便能自然而然地“隐身”,我也是如此浑浑噩噩地生活着。然而,不知从何时开始,我竟也陷入了羞于启口的恋情之中。

恋爱的感觉,就像音乐渗入身体般的美妙呢!那大概是恋爱病的一个最确凿的症状吧?

那只是单恋而已。然而,我不可自抑地喜欢上了那个女人。她是这海滨部落中一家仅有一轩房的小旅馆中的服务员,好像还不到二十岁。我的局长舅舅因为好酒,每逢部落中有什么宴会在那家旅馆的里间举办,舅舅都绝不会缺席,所以舅舅和那位服务员小姐彼此都很熟了,每当服务员小姐为了存钱或保险一类的事出现在邮局窗口的那一侧,舅舅总要对她说些陈腐又不好笑的调笑话。

“最近你看起来也很精神嘛,铆足劲儿在攒钱呢?佩服佩服!找到好主顾了吗?”

“无聊!”

她这么回答。而且确实摆出了一张深觉无聊的脸。那不是凡?代克AnthonyvanDyck,17世纪比利时画家,杰出的肖像画大师。的画作中女人的脸,而更像他画作中的贵公子的脸。她名叫时田花江。我是从她的存折中看到的。她以前似乎住在宫城县,存折的地址栏中写有她从前在宫城县的住址,用红线划掉了,旁边又写了她在本地的新住址。我从局里女职员的传言中了解到,她似乎在宫城县遭了战灾,在无条件投降前不久突然来了这里,据说是那家旅馆老板娘的远亲,而且,她们说她品行不好,虽然还是个孩子,手腕却很厉害什么的。然而,那些疏散而来的人,本没有一个能得到当地人的好评。我虽然根本不相信那些“手腕厉害”之类的话,但是,花江小姐的存款却也绝对不少。虽说邮局的职员是不能公开这些情况的……总之,花江小姐虽然遭到局长的调戏,她仍然几乎每周一次地来存入二百元或三百元,存款总额也在迅速攀升着。难道当真找了个“好主顾”吗?——我并未这么想,每当我将“贰佰圆”或“叁佰圆”的印章印在花江小姐的存折上时,似乎总有些心跳加速,面红耳赤。

然而,我的心中日渐苦涩起来。虽然花江小姐绝不会是什么“手腕厉害”的人,但是这个部落的人都对花江小姐心怀不轨,他们给她钱,然后用这个将她毁掉,不是吗?一定是这样!一想到这些,我甚至半夜里突然从床上跳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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