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手札(3)

到底什么才是幸福呢?其实我从小就隔三差五地被别人说成是一个幸福的人,但是我却老觉得自己身在地狱,反而觉得那些认为我幸福的人什么都没有比较,就老是认为我很安逸。

我甚至还觉得自己背负了十个灾祸,旁人背负了其中一个,都足以因此丧命。

总之,我不懂。对于旁人痛苦的性质与程度,我完全没有头绪。

实际的痛苦,只是单单吃了饭即能解决的痛苦,但是,这才是最强烈的痛楚,或许还会身陷在那些痛苦直到连自己的十个灾祸都逐一经历一般凄惨的“阿鼻地狱”会以烈火不断燃烧着死者肉躯永无安息之日,逐次步入极度痛苦阶段的地狱,又称为“无间地狱”。。

会不会是这么回事,我也不知道。然而,尽管能够不自杀、不发狂、正常地谈论政党,不绝望、不屈辱地继续与生活抗衡着,难道这样就不会痛苦了吗?难道这样就会完全拥有自我,而且深信理所当然,完全不曾怀疑过自己?

若真能如此,就轻松多了,但所谓的人,真的如此就算满分了吗?我不知道……在夜里深深地熟睡,早晨就会觉得很爽快?做了什么样的梦呢?在路上走着时,脑海里想的又是什么呢?是钱吗?不会吧,不只有这样而已吧?虽然我曾听过“民以食为天”,但却不曾耳闻“为金钱而活”这样的话语,不,可是依不同情况的话……不,这我也不懂……越是努力去思索,就越搞不懂,自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净是被不安与恐惧所侵袭。我几乎无法和旁人聊天。因此该说些什么才好呢,我不懂。

此时,我想到的是娱乐他人。

这是我对人最后的求爱。我,极度恐惧着人的同时,却怎么也无法对人死心。于是,我要讨人欢心,才能与人类保持着一丝的牵连。表面上虽然不断地绽放笑容,内心却紧张万分,这才是成功率渺茫、千钧一发、让人冷汗直流的服务。

从孩提时代开始,我的家人有多痛苦?脑子里想着什么事而活?这些我一点概念也没有,只是恐惧着,无法忍受这种不舒坦,让自己成为一个讨人欢心的高手。换句话说,不知从何时起,我就成了一个不会说半句真话的孩子。

若是看到当时我和家人合照的相片,大家都是认真的表情,只有我怪异地歪着脸笑着。这也是我年幼可悲的一种娱人方式。

此外,我从未因为被双亲叨念而顶过嘴。即使小小的责备,都会让我如晴天霹雳般感觉强烈,几近发狂。别说是顶嘴,那种责备才正是所谓千古不变的人类真理啊!

由于我无力实行真理,会不会因而无法与人同住呢?我还是会这样陷入思绪里。因此,我无法争论,也无法为自己辩解。若是被别人恶言相向,不管如何都会认为是自己的错,默默地承受着攻击。内心深处则感受到一股狂乱的恐怖。

被他人责难、怒斥时,或许不会有人还抱着好心情。但我却在他人怒不可遏的脸上,看到了比狮子、鳄鱼、蛟龙还可怕的动物性。平时,都是隐藏着本性,但就像牛儿沉静地睡卧在草原上,尾巴却会在突然间“啪啪”地甩动,打死停在肚子上的牛蝇一样,一有机会,人们可怕的本体便会在不经意间透过暴怒而显露出来,看到这副模样的我,老是会感觉一股寒毛直竖般的战栗。这样的本性或许也是人们得以生存下去的资格之一吧!心念及此,我几乎感受到一股绝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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