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八日:小麻(1)

九月八日

小麻

满怀敬意地拜读了你及时的回信。此前,我曾写给你“死亡是一件好事”这样容易引起误解的危险话语,对此,你丝毫没有误会,准确地领会到了我的感觉,实在让我欣喜。看来,还是必须考虑到“时代”这一情况。面对死亡的平静心情,前一时代的人应该是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的吧。“现在的青年,不管是谁,都在过着与死神毗邻而居的生活,并不只是结核患者。我们的生命已经奉献给了某位,不再是我们自己的东西。因此,我们可以毫不犹豫、轻轻松松地将命运寄托在这艘所谓天意的大船上。这是新世纪中新勇气的形式。船板下面就是地狱,这在很早以前就已被决定,但是,不可思议的是,我们毫不介意。”你信中的这些话,反而给我上了一课。对于你最初的来信,我曾吐露无礼的感想,批判它“陈旧迂腐”,对此,我必须郑重道歉。

我们绝不是在慢待生命,但是,对于死亡,我们并没有徒然沉浸在感伤之中,抑或是恐惧害怕之中。其证据就是,自目送鸣泽伊都子那用白布包裹着、透着圣洁光芒的寝棺后,不管是小麻的事还是竹的事,我已经全然忘却,以宛若今天这秋日晴空般高远而清澈的心境躺在床上,聆听走廊中补习生与助手的那番寒暄:“在做事吗?”

“在做事呢。”

“要加油哦。”

“好的。”

我发觉这不是平日那种半开玩笑的腔调,而是一本正经的语气。像这样坦诚地紧张呼喊着的实习生们,我反而觉得他们非常健康。用稍显作态的说法来说,那日一整日,整个道场都笼罩着一种神圣感。我相信,死亡绝对不会让人类的精神萎缩。

仅能把我们这种感想当做幼稚逞强、抑或是绝望之果的自暴自弃来理解的旧时代的人实在是太过可悲。能同时对旧时代和新时代这两个时代的感情了然于胸的人应该少之又少吧。我们的生命轻若羽毛,但是,这并不是慢待生命的意思,而是把生命当做轻若羽毛的东西来爱护。然后,这支羽毛将悠然飘向远方。在当前这些成年人正对爱国思想、战争责任等老生常谈的话题大肆议论之际,我们则抛开这些人,迅速按照高人的指点直接起航。我甚至觉得新日本的特征就在于此。

鸣泽伊都子的死,发展出了意想不到的“理论”,但是我似乎并不擅长这种“理论”。新男性还是默默寄命运于新造之船,或者报告一下愉快的不可思议的船中生活,这样反而会轻松得多。怎么样,再说一些女性的话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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