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燕赵多悲歌之士

袁尚逃亡,曹操鞭长莫及,别急,还有个袁尚的死对头亲哥袁谭呢,现在轮到袁谭下手的时候了,那袁谭对弟弟的原则也与弟弟对哥哥一样:斩草除根!自古无毒不丈夫嘛。

忽然想起了大隋那位炀帝,外带唐宋两位太宗,俗话说的“打虎还是亲兄弟,上阵还是父子兵”原来另有妙解?

袁谭自袁尚撤平原之围后并没有闲着,更不会按照曹操的命令安稳本分地回去经营他的青州,而是抓紧扩军征战,开始了趁火打劫冀州东部、北部的行动。

毕竟是故主袁绍的长子,而且打的又不是曹军的招牌,以冀州之主的身份收伏冀州郡县确实顺利,一月不到,袁谭取甘陵、下安平、收渤海、伏河间,连得数郡,声势重振。

等到袁尚兵败邺城逃亡中山国的消息一传来,袁谭立即明白:落井下石的机会到了。现在是三十天河东,三十天河西,可算是另一类度日如年?

中山国虽然地处冀州北部边境,但所邻幽州,是袁尚的友好邻邦袁熙的地盘,所以平常兵备不多,再加上本来就属冀州最小的一个郡国,又加新败,怎能抵挡饿狼般哥哥的侵犯?

而那袁谭偏懂得兵贵神速的大道理,几乎是真如饿狼扑瘸兔一般直击中山,等袁尚得到确实军情,索命的亲情同胞已离此不远,仓皇之际,还顾得了什么部属辎重?只带得数名亲随逃过州界,一直到了幽州的固安,才算有了一点稳固安定的感觉。

小公子逃亡,大公子来接班,倒也顺理成章,中山全境立即换了主子,袁尚仅存的那点军备兵卒被袁谭劫掠收编一空,现在就差弟弟的人头了。

但轻犯幽州,与现在还保持中立状态的袁熙公开撕破脸,袁谭还是觉得没到时候,还需要先消化刚吞下的几郡,君子报仇,岂在一时?况且,那曹操会坐视自己擅动刀兵而不睬吗?

曹操现在还当真只能坐视袁谭事实上的复叛,祁山全歼袁尚所部还称不上彻底获胜,不远还有审配这根硬骨头死守着邺城不降,不拔掉邺城这根硬钉子,曹军主力哪里也去不得,现在到了邺城最后的时刻。

由于袁尚逃得急促,其军所有辎重都留给了曹军,要命的是连袁尚的大将军、冀州牧印绶、皇帝所赐之节钺甚至连自己的随身衣物都成了曹操的战利品。曹操充分地利用了这些宝物:拿到邺城四门,以实物来证实袁尚已被彻底歼灭,别妄想救兵了,欲想活命,两个字:投降!

这曹操也怪,求降的袁尚他给予拒绝,坚决不降曹的审配他却极力劝降,而那审配却宁死不给曹操这个面子。

城中闻知袁尚已灭,人心惶惶,个个不想给袁家陪葬,此时能降,岂不是最好的出路?审配却作了紧急政治动员:

“幽州的袁熙公子马上就到,我们还怕没有主公吗?现在曹军已经疲乏力竭,只要坚守死战,我军必胜!”

还真差点让审配给说准:曹操确实有点得意忘形而疏于防范了,有次在出行巡视围壕时,离城过于近了,审配发觉之后,在其前方紧急埋伏了弓弩兵,等曹操临近之后,审配亲自指挥,一阵乱弩射下,差点要了曹操的命,幸亏那弓弩兵中没有高手,曹操又机警得没给城上第二次机会,不然,真说不定笑到最后的是谁了。

事情现在是到了这个样子:无论审配再忽悠得天花乱坠也用处不大了,将来的幸福生活不顶现在的肚子饿,等到那说不准的救兵来到,俺说不定已经成了哪位的口中美味了,抬轿子的还管坐轿的是谁?保命要紧。

所以人人思降保命,连审配的亲侄子审荣也不例外,坚决不替老袁家卖命了,一天夜里,身为东门校尉的审荣打开了城门,放进了曹兵,邺城终于陷落了,还是那句老话:坚固的堡垒大都是从内部被攻破的。

审荣在开城纳敌时,审配正巡逻在城东南角楼上,望见曹兵已进城,知道大势已去,当然现在最恨的是叛徒,只是不知道这叛变的罪魁是谁?忽然想起辛毗亲哥的全家还在邺城狱中,现在最紧急的就是赶快宰了叛徒的全家,立即派人飞骑驰抵邺城狱中,在随曹军入城的辛毗赶到监狱之前,杀掉了辛毗兄一家老小。

审配巷战力尽被俘后见到了辛毗,辛毗心中恨极,抡马鞭劈头盖脸,边打边骂:“奴才!你今天死定了!”—骂什么也不该出口这个“奴”字呀?估计当时没细想今天究竟谁是奴才。

审配连正眼瞧他一下都懒得:“走狗之辈,正是由于你们这种不配称人的东西,才破了我冀州,我恨不能连你一块宰!杀我?是你当走狗的能说了算的吗?”

有了上次白城楼对付陈宫失败的教训,曹操知道如何打击不怕死之人的心理。一见审配先问的就是:“知道是谁献了你的城门吗?”

审配当然最想知道的就是这个,所以老实的回答:“不知道!”

曹操得意得有点近似残酷:“就是你亲侄审荣啊!”

审配几乎给气晕过去:“这小子混账到这种地步!”

曹操见击中了敌人的要害,心里那个痛快:“前日我行围城下,先生的箭弩怎么这么多呀?”

得意必然有失,曹操本不该对审配起这种嘲讽之心,一句随口戏言竟遭到了审配立即反讽:“我恨其少呀!”

曹操顿觉无趣,但还是不想杀掉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忠烈之士,便主动替对手辩解了起来:“卿忠于袁氏父子,亦自不得不尔也。”—《后汉书?袁绍列传》

一听曹操话语有放过审配之意味,堂下的辛毗号啕大哭,曹操真有些为难了,又见审配毫无屈服的可能,只好狠心下令将审配斩首。

到了刑场,有个因投降而活命的冀州人张子谦,素不服气审配,欲来占些口头上的便宜,得意喝令审配向南跪下,并笑着说与审配:“卿竟到了这种地步,何如我等?”

审配厉声痛骂:“你是个投降的俘虏,审配是个报国的忠臣,就是死又如何?哪能像你这般苟且偷生!”—那张子谦反倒被骂得面如血染。

临行刑,喝令刽子手转自己北向,语气骄傲:“我君在北!”

自古燕赵多悲歌之士!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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