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身非复旧时身(9)

“那就这么说,感谢你专程过来一趟。”青扇巧妙地说了这句话后,站了起来,接着又自言自语地说,“四十二岁的一白水星一白水星、二黑土星等,风水学里算九星吉凶:一般定性为一白水星大吉,二黑土星次凶等。,还过得这样潦倒。”

我跌跌撞撞地离开青扇家,拼命地往回走。稍稍镇静下来后,心里渐渐感觉到这次似乎又被他耍了。仔细回想起来,青扇思量再三后低声说起自己四十二岁了,而且说得很清楚,这样做就故意搞得大家非常难堪,让我非常不爽。可能是我这人太好说话了吧,像我这种宽宏大量的性格,是不是不太适合当房东?

之后的两三天,脑子里一直想着青扇的事。我也是拜父亲去世留下的遗产所赐,得以一天一天地混日子,想干些别的事总提不起劲,所以回想起当时青扇说无法工作的事情,我也是不难体会,但是像他这样一分钱都不挣坐吃山空的话,真不是一个正常人做的事。不对,这样说的话还太客气了,总而言之这个人脸皮太厚。我认为事已至此,如果不查明这人究竟在搞些什么,我是无法安心的。

五月一过,到了六月,青扇果然还是没有半点音信,我非得再去趟他家不可。

当天他穿着运动装,高领的宽松衬衫配上白袜子,出来的时候碰到我有点不好意思。他家里亮堂堂的,刚走进六叠房间,发现壁龛旁的角落里不知何时添置了一个鼠灰色天鹅绒的老式沙发,上面还铺了一层淡绿色的绒毯。房间看上去像是翻新了一遍,青扇请我在沙发上坐下。

庭院里的百日红开出了绯红色的花。

“以往总是很对不住你,不过这次没有问题了。已经找了个工作,喂!贞子!”他坐到了我旁边,朝隔壁房间喊道。

有个身材娇小的女生穿着水手服,从四叠半的房间突然跑了出来。她的脸圆圆的,双颊红润,显得很健康,眼睛里清澈透明,看上去是个天真无邪的少女。

“这位是房东先生,打个招呼吧,这个是内人。”

我有种怪怪的感觉,终于明白了刚才青扇笑得有些腼腆的原因了。

“你在做什么呢?”

那少女又回到了隔壁的房间后,我就佯装不知道他的有关工作上的事情。因为今天已经做好了准备,这次绝不会再上当了。

“在写小说!”

“什么?”

“没什么,过去我是学文学的,好不容易到了最近才有所起色,我在编造些事实。”他解释道。

“什么叫编造事实?”我追问道。

“就是说,把原本虚构的事当成真实的事件来写成报告。比如某县某村某个地方,大正某年某月某日等,加上最近从新闻里获知的只言片语,再附会一些虚构的事情,这就是小说。”

青扇可能是因为有了新妻子的关系,好像有些避开我的目光,总是一会儿挠挠长发,一会儿又跷起二郎腿,对我高谈阔论起来。

“真的这样就可以了吗?不然的话我是很麻烦的哪。”

“这次绝对没问题,真的没问题。”他反复地说着这话,抢着我的话说,接着又开朗地笑了起来,这次我又相信他了。

这时,刚才那个少女端起银盘托着一杯红茶过来了。

“请看!”青扇拿起红茶杯,递给了我后,又拿起了自己的那杯茶。转头时,壁龛上的北斗七星挂轴已经不见了,原来的地方放了一尊约一尺来高的半身石膏像。半身像旁边盛开着庭院里的鸡冠花。少女用生锈的银盘挡住了已经羞红到耳根的脸,睁着一双大大的茶褐色眼睛,一直盯着他。青扇挥了挥手,避开了她的视线。

“请看那尊半身像的额头,哎呀,搞脏了吗?真是没办法。”

少女转过头去,飞快地跑出了房间。

“怎么回事?”我有点摸不着头脑。

“没什么,这是贞子以前的男人的半身像,也是她唯一的嫁妆,她时不时还会去亲它。”他若无其事地笑了起来。

我觉得有点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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