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身非复旧时身(7)

我差点笑了出来,她真是像极了平日里青扇那副怪怪的玩世不恭的样子,一定是在炫耀自己默默地、不辞辛劳地照顾一个有着特异才华的丈夫。我内心觉得有些奇怪,他竟然能如此大言不惭地撒谎,不过要说这种谎话我也毫不逊色。

“虽然他这人说起话来不太搭调,但有时候还是蛮单纯的。不是有句话说得好嘛,'瞬息万变',他就是这种机会主义者。”

“可是要说什么天才之类的,那是绝不可能的!”她将我的茶倒在院子里,又重新泡了一杯。

我因为刚洗过热水澡,所以有点口渴,一边啜饮着热茶,一边追问他为什么不能算天才。因为从一开始,我就想从蛛丝马迹中窥探出青扇的本性来。

“因为他为人太张扬了。”她回答道。

“是吗!”我笑了起来。

这个女人和青扇一样,不晓得是因为机敏过人还是冥顽不灵,反正我和她谈起话来就是不太顺利。但是我只能观察到一件事,那就是她爱着青扇。在黄昏雾霭中,我望着渐渐昏暗的庭院,稍稍做了让步,给了她一些暗示:

“木下先生或许还有些别的想法吧,因为几乎看不到他这人闲下来,甚至是在洗澡呀剪指甲呀的时候也没见他休息。”

“那你的意思就是说,我就理所当然应该担起照顾他的担子了?”

听上去她的语气有些认真起来,于是我又微笑着反问道:“你们吵架了?”

“没有。”她的回答感觉有些怪怪的。

肯定是吵过架了,而且她现在一定是在等青扇等得很急。

“啊,真是抱歉,那么下次再来拜访。”

夜幕迫近,唯见百日红枝干轻轻摇曳,婀娜多姿。我摸到了庭院的栅栏门,回头向女主人告别。她那白色的身影站在走廊边,非常客气地回了个礼,我心中暗忖道这真是对恩爱夫妻。

虽说他俩感情深厚,但是青扇究竟是何方神圣还不得而知。究竟是现下所流行的虚无主义者还是信仰红色共产主义?不,也许两者都不是,可能只是有钱人家的纨绔子弟。不管怎么说,我都开始后悔把房子租给了这个人。

没过多久,我的不祥的预感逐渐应验。三月过去了,四月过去了,青扇那边杳无音讯。既没有签订租房的规范合同,更别说交押金之类的。而我和别的房东一样,很不喜欢对押金之事啰唆不停,也懒得把押金用在别的地方滋生利息。诚如青扇所言,押金只不过是一种储蓄而已,所以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就连这点押金都不交齐,也未免太说不过去了吧。

我一直忍到了五月,都佯装忘了这事,希望他能理解我,认为我这是给他留足了面子,对他宽宏大量,但是坦白讲,实际上是我怕他。一想到他,我就会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与不安,根本不想与他碰面。虽然明白迟早有一天得见面说清楚,但还是一直逃避,一拖再拖。总而言之,就是我这人意志不坚定。

五月一过完,我终于下定决心打算去找青扇。一大早就出门去了,我这人性格就是如此,一旦拿定主意,总是觉得不早些办好心里就不痛快。到了他家发现大门关着,大概他还在睡觉吧,年轻夫妇休息的时候,不打个招呼就突然到访显然有失风雅,于是又折返回来。我怀着焦躁不安的心情拨弄着庭院里的树木,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午,我又再度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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