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跟我点头致意之后,趁青扇不注意时将一个大礼包悄悄地放在玄关门口的地板上,压低嗓子说了一声:“这是小礼品。”然后又缓缓地点了点头,点头时也是扬起一边眉毛,咬着下唇。我想这大概是她的习惯吧。
青扇夫妇离开了,我愣了一下,接着心里变得不太舒服。当然押金是一个原因,但是想来想去,越来越觉自己是被他们骗了。我在玄关的地板前蹲了下来,拿起那个有些让人尴尬的大礼包,朝里面瞄了一眼。结果是一张荞麦面馆的五元代金券。一瞬间,我被完全搞糊涂了。
五元的代金券,这未免也太混账了吧!
心里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该不会就把这抵做押金了吧?想到这里,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袋东西就必须得立刻送还。我难以咽下心中这口恶气,于是揣起这个袋子,追着青扇夫妇出了门。
青扇夫妇俩都还没有回他们的新家。可能是去周围买东西了,顺着他们粗心虚掩的门我溜了进去,想在这里打个埋伏。如果是在平时,我是绝对不做这种混账事的,不过因为今天怀里的五元代金券,我有点情绪失常。
我从三叠大的房间走进六叠大的起居室。这对夫妇大概已经习惯于搬家了吧,已经将家具整理好了,壁龛上摆饰了一个土陶花盆,里面开着三朵红色的花。墙上的裱好的挂轴上写的是“北斗七星”四个大字。这句话本就很好笑,字体显得更是滑稽,好像用的是糨糊刷之类的笔写的,粗得吓人不说,墨汁还渗得到处都是。尽管没有落款,不过我一眼就认定这是青扇的作品,即是说,这就是“自由天才流”吧!
我又走进了最里面那间四叠半的房间。衣柜和梳妆台都放得整整齐齐,圆圆的玻璃镜框里镶了一幅细脚裸体女人的素描画,挂在镜台旁边的墙上。这该是女主人的房间吧,新的长方形火盆和貌似配套的一张漂亮的小茶柜并排靠在墙边。长长的火盆上面放着一个铁水壶,正在烧水。我在火盆前面坐了下来,抽起了烟。
刚刚搬好的新房子,总有些惹人伤感。我也想象着夫妻二人讨论着这幅画,或者是争论火盆究竟该放哪里,可以深刻地体会出他们感叹生活改变时,又重新振作起来干劲十足的样子。刚刚抽完了一根烟,我就站了起来。一边想着五月份再来换换榻榻米吧,一边往玄关外面走去。又从旁边的栅栏门绕到了庭院,在六叠大小的房间里坐着等青扇夫妻回来。
青扇夫妇终于在晚霞染红百日红之时回来了,和我所想的一样,他们是去买东西了。青扇肩上扛着扫帚,妻子右手提了一个重重的桶,里面装满了好多东西。他们打开铁栅栏进来的时候,马上就看到了我,但是一点也没吓着他们。
“这不是房东先生吗?欢迎欢迎!”
青扇肩上还扛着扫帚,微笑着点点头。
“欢迎欢迎!”女主人和往常一样扬了扬一边眉毛,不过比先前更加镇定自若了,她露齿而笑,打了个招呼。
我的心中十分为难,心想押金的事还是不说好些,就只说说荞麦面馆的代金券的事吧。然而,就是这事也都失败了。我反倒和青扇握起了手来,更荒唐的是,我俩还彼此高呼万岁。
我随着青扇的邀请,从走廊走进六叠大小的起居室,我俩对坐起来,心里一直在琢磨怎么给谈话起个头。我将女主人端来的茶水一饮而尽,青扇一声不响地站了起来,从邻居那里借来了将棋。你也知道我下将棋非常厉害,于是我心想下一下也无妨吧。他也不怎么说话就默默地摆好了棋子,我一看这正是“单天狗”的阵法,想必开局后会有一番激烈的厮杀。
我微微一笑,默默地摆好棋子,青扇的棋风真是不可思议,下得非常快。我受他影响,不知不觉也被带着下得很快,结果不一会儿就被将军了。他这种棋风简直可以算得上是奇袭作战。我连输几盘,因此开始兴奋起来了,房间暗了下来,于是就搬到走廊上接着下。最终结果是我以六比十落败,我们两人都已经下得筋疲力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