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赶上不学习不开批判会,就更加轻松了。可以到老职工家或是到屯子里买只鸡,炉子上一炖,香味四溢,自会有三两知己加入到“会餐”的行列。躺在被窝里,想着白天的活儿,想着几千里外的亲人,听着屋顶上呜呜的风声,偶尔还能听到旷野里传来的狼嚎,呜呜咽咽的就像孩童时代的哭声。于是,劳累了一天的知青入睡了,做了很多的梦,总是梦见那圆圆的落日,斜斜地挂在地平线上边。那落日其实蕴涵着年轻人许多的梦想和期待。这幅画是1980年完成的。当时画得很快,也没有再改动过,搬了几次家,也没有把这幅画扔掉,总是小心地摆放好。作为知青的最平淡的生活记录,我认为有点意思。儿子长大了,想给他看看。可是他没有兴趣。只是指着画中人说:“爸,那是你吗?”
知青最大的心愿就是返城。这个目标从始至终贯串在知青生活的全过程。至于实现这个目标后等待你的是什么,却没有人去多想。
那时的我,一想到要在边疆做一辈子农工就会在心底生出莫名的恐慌和焦虑。几十年后,当我回到大城市已经事业有成的时候,还会偶然做梦回到当年,梦见自己仍然在北大荒苦苦地挣扎,没有任何回城的机会,一着急,便会在绝望中惊醒。
花上衣
又是一个深秋的时节,大豆已经收割,大雁一群一群地从头顶飞过,眼看着今年第一场雪又要飘落。
傍晚的时候,食堂的钟声急促地响起来,连长声嘶力竭地喊:“屯迷糊,偷我们菜地的土豆,全体集合!立刻出发!不能放掉一个!”
东北的农村,通常叫做“屯子”,屯子里的老乡有一个雅号,就是“屯迷糊”,这多少有点轻贬的意味。屯子通常都不大,几十户人家,种点庄稼,也就是温饱而已。生产建设兵团属于国有单位,家大业大,屯子里的老乡是很羡慕的。有人会利用国营农场管理的疏漏,将农场的生产资料、生产成果时不时地顺手牵羊,捞点外快以补贴家用。但像今天这样,屯子里的老乡倾巢出动洗劫我们的菜地还是不多见的。要知道,土豆和萝卜,那可是我们整整一个冬季的蔬菜呢。
消息一传开,兵团战士迅速集合起来,十几台拖拉机的马达轰鸣着,拉着一百多号身强力壮的年轻人往旷野里驶去。对于过着单调生活的知青来说,发生了这种事,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是兴奋,这种情绪迅速蔓延开来,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