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子奇住在凤园,一到夜晚,简直是门庭若市,前来拜见的一茬接一茬,有市级机关部门的头头脑脑,也有县区的书记县区长,还有八杆子打不着的角儿。前来拜见的人多了,里屋礼品成堆,几天不拾掇,就乱糟糟的。柳子奇看见这些礼品就头疼,于是让容小翔帮忙拾掇拾掇。她点点头,爽快答应了。
前来拜见柳子奇的,三教九流,应有尽有,此去彼来,熙熙攘攘,令他有些应接不暇。在这些登门拜见的人当中,也有“撞车”的时候,张三见李四,王二见刘五,原来都是老熟人,此地相逢,彼此彼此,于是点点头,嘿嘿一笑,意味深长,大家心照不宣,并不点破。也有肩扛手拎礼品的,见面则非常尴尬,手里拿着东西,放下也不是,拿走更不该,就索性放下了事。
柳子奇应付这些送礼的,自然有一套招数。其实和常人一样,也不算奇拳怪招。送礼的人进了门,上门终究是客人,就礼下贤仕。火候到了,该严肃批评的,自然要很很地刮上一顿。脸皮薄的,就收起信封,提上礼品,鼓胀着猪肝般的老脸落荒而去。
容小翔在里间整理礼品,忽然嚷着叫柳市长,说:“柳市长,您这里就快成烟酒礼品批发部了,进进出出的,时不时还供大于求,出现滞销,您要想想办法!”容小翔幽默地说罢,看了看柳子奇,又吐吐舌头。
好不容易整理完了,容小翔额头也沁出了毛毛细汗。柳子奇转身拿来一根毛巾递给她。她擦了擦汗,感激地向着柳子奇,接着甜甜一笑。
柳子奇和容小翔出了里间,进了客厅。他说:“小翔你坐下,我给你说件事。”
柳子奇靠在办公桌前的皮椅上,郑重地说:“小翔,我们相处了这么一段时间,你可能也看得出,我不是一个贪官,相反我在努力做一个清官、好官。但是,现在社会风气不正,人心不古,做官不易。你也瞧见了,这么大一堆珍贵的礼品,还有信封里装的钞票,可能都是人民的血汗钱,这些我都不要。我想惟一可以做的,就是将礼品采取适当方式处理出去,以免腐烂变质......”
容小翔瞪大惊异的目光,半晌才说:“那您为何不直接交到纪委去”
柳子奇说:“这你就不懂了。直接交过去,你就必须说明这些钱物的确切来路,说清了,肯定会害了一些干部。再一点,交到纪委,很可能惊动新闻媒体,到那时会给日泉稳定的社会环境带来多么大的影响和危害……小翔,你明白吗”
容小翔说:“我懂了。没想到,当市长还这么难!”她起身舒展了一下手臂,坐下又说:“柳市长,我真敬佩您。您要我怎么做”
“你先帮我清点信封,我一边核对名字,你一边记上具体金额。”说罢,柳子奇从抽屉里取出一沓厚厚的信封和一个别致的褐色笔记本交给了容小翔……
容小翔忙完了登记,再一汇总,竟然有不少现金。她吐了吐舌头,不敢言语。
容小翔清理那堆烟酒,突然发现里面裹了一个精美的长筒纸盒,她不知道该不该拆启,便叫来柳子奇。柳子奇打开盒子一看,是一幅郑板桥的《竹石兰蕙图》,那飘逸的竹叶,淡雅的兰草,嶙峋的山石,雅趣天成,浑然一体。柳子奇从画作的运笔,纸张的成色一看,就知道是一副赝品,正想,容小翔又拿过一幅齐白石的水墨花卉图《葫芦》,但见笔墨生动,法度精严,画上题诗曰:“点灯照壁再三看,岁岁无奇汗满颜。几欲变更终缩手,舍真作怪此生难。”齐氏的风范跃然纸上,堪为山水精品——不过还是一幅赝品。那么这些画是谁送的呢,柳子奇没有一点印象。
容小翔说:“柳市长,这些画还登不登”
柳子奇却说:“算了,都是赝品,一堆废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