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阿拓的脑子因为和神崎谈话接收到大量信息而陷入混乱。临别之际,神崎又说了一句耐人寻味的话,让阿拓的脑子更加混乱:“如果想成功,就要留意偶然的事情。千万别把偶然当偶然。”(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阿拓带着满腹疑问,一步步走回公司。
“你这次又想搞什么名堂?”阿拓父亲的怒骂声传遍了家里的每个角落。他涨红着脸,嘴都气歪了。阿拓星期六晚上回到老家,告诉父亲他要创业的事。阿拓觉得自己都三十三岁了,父亲总不会干涉自己的人生吧?不过,他大错特错。父亲之前的沉默,根本就是暴风雨前的宁静。阿拓立刻用几分钟的时间,向父亲简单地说明他的计划。
“我想开一家企划制作公司,就是专门做网页和网络系统的。”
阿拓声音颤抖。他自己也很清楚这个计划其实完全不具说服力。
“然后呢?你认为做那个能有多少营业收入?”
“第一年希望能够做到1亿日元。”
父亲忘了生气,整个人都傻住了。
“你已经三十三岁了,还这么不知天高地厚。想赚1亿日元,你知道需要雇用多少人吗?”
父亲是银行分行的经理,他很清楚在这个时代要维持一家公司有多么困难。但是,阿拓却不以为然。
“不,我打算尽量不请人,自己打理。”
“岂有此理,公司是不可能一个人撑得起来的。”
“我当然不是要单打独斗,而是用外包的方式,以团队来经营。”
父亲仍然嗤之以鼻。
“笨蛋!你本来在公司做得好好的,偏偏要去什么创业投资公司,结果半年就被裁员?你这种人就算独立,能搞得出什么名堂?”
前些日子好不容易修复的父子关系,现在又开始瓦解,阿拓觉得很痛苦,好像旧伤口又裂开了,缓缓地流出血来。(原来,我们的父子关系从青少年时期就不曾改变。)他从未与父亲心平气和地谈过话。父亲总是一味强迫阿拓接受自己的想法,而阿拓也一直都为反抗而反抗。多年来,这个家就处在这种压制与反抗的拉锯战当中。(父亲是不会听我的意见的,说什么都没用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阿拓为了自我保护,对父亲冻结起自己的心。与其和父亲对峙,还不如选择逃避、不见面,这样去维持家人之间的和平。当然,阿拓并非完全没有受到父亲价值观的影响。一直到几年前,他还认为应该像父亲所说的那样,找一家稳定的企业栖身,循序渐进,去享受幸福的人生。而妻子友纪子也是因为阿拓的这种观念,才安心嫁给他的。
但是,当兴银、长银、日债银这些在父亲的那个时代曾象征精英的信用银行成为历史时,日本竞争力的源泉,也就是所谓的终身雇用制也已经成了过去式。环境变了,阿拓想活得有尊严,就非得改变观念不可。阿拓希望父亲能够理解自己的想法。
在父亲的孩提时代,一家公司的寿命约有60年。但是到20世纪70年代,一家公司的寿命变成30年,现在又缩短成15年。看来到了2010年,会再缩短成10年吧!
按照彼得·德鲁克的说法,公司、企业的寿命居然比一个人一生工作的时间还短,这还是史上头一遭。
过去,一个人一辈子只需要一份工作。以印刷工人为例,他这辈子可以只靠一项技能维持生计。但是现在,即使身有一技之长,公司却先宣告寿终正寝。换句话说,在我们这个时代,人在一生中必须得有各个方面的能力。
在这种环境中,只有具备顺应时代潮流的应变能力才能带来安定。这个时代不允许我们死守着现有招牌或地位,而要抛开那些旧包袱,柔软地变化,才能够创造出新价值。阿拓希望父亲理解自己对这个时代的解读。但只要他一开口,父亲就马上不分青红皂白地反驳。虽然父亲心里也很明白这些道理,可是听在耳里,就好像是自己的生存哲学被否定了一样,说什么也没办法敞开心胸予以接受。
父子两人的经历差异实在太大,不管阿拓再怎么委婉地解释,始终没有交集。虽然他们自以为彼此说的是日语,其实却像是地球人和外星人在比手画脚地交谈。
“你是不可能成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