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偶然的,泽轩帮他妈来递交一些出租屋的协议材料,看到阿一面有难色,拿过题目,三下五除二地就解决掉了。
“哇,你好厉害啊!”
“?当然,我是理工科出身,往后有什么数学上的难题,尽管来找我吧。”
“嗯,谢谢。”
向来行走目不斜视,冷对世界的阿一,不知不觉地竟说出了“谢谢”这两个涵盖了多少温暖的字眼。一切伪装的不近人情,骗骗别人还行,对于自己而言,是连自欺欺人的本领也丧失了。
那个寒假,泽轩拉着阿一,在雪地上撒野,疯脱了形。尘封的内心在一片冰天雪地中消融,阿一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夜里,阿一听到不远处的泽轩窝在小房间弹唱着好听的曲子。忧伤的曲调飘出窗子,遗落到苍凉的雪夜天幕里。雪花稀稀疏疏地飘着,剩下阿一?在房里,一个人听得出神。曲子因着忧伤的缘故,也像是落了一层雪,透出刺刺的寒。
阿一本不是孤僻的孩子,只是心底偏执的底色越发浓重,大幅占据了整颗心,随年龄递长与日俱增。日积月累,阿一给自己镀上一层保护色——既不妨害他人,也避免自己受伤。
“要想不被别人拒绝,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拒绝别人。”
“你不给我机会,我也绝不给你机会。”
“任何人都可以变得狠毒,只要你尝试过什么叫做嫉妒。”
还小的时候,阿一家附近有一间录像店,黑洞洞的店堂里,日日夜夜滚动放映港产枪战片、台湾喜剧片。直?有天,她看到屏幕上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在心无旁骛地吐露心迹。她记下了他,她把他的台词抄在那本布满中规中矩方格的小学生日记本上。
在一片“我长大了要当老师,像向日葵那样,成为太阳底下最光辉的职业——”这类儿童腔突显的小学生日记中,阿一摘抄的那些句子显得别具一格,曲高和寡也好鹤立鸡群也罢,总之,尚处于儿童阶段的阿一一点儿一点儿露出与儿童世界格格不入的征兆……
“喂,你在想什么啊,有心事?”雨中的阿一被泽轩一语惊醒,恍恍惚惚地接过钥匙,一路小跑溜回小木屋。
“嘿,记得保管好钥匙,再别弄丢啦?”泽轩对着阿一的背影高呼。
“晓得。”
语文老师收集了几篇范文,苦口婆心地谆谆教诲:“你们一定要好好阅读,高考很有可能出的,晓得不?”
一个人吃过晚饭,阿一慵懒地蜷在沙发上,阅读范文。
字里行间的青春小情绪包裹阿一,如一枚光洁的茧。
想起去年冬天,那场大雪,阿一因为学校补课,一直不得脱身。好不容易挨到学校补习结束了吧,雪都化得差不多了。泽轩拍了不少冰天雪地的照片,拿给阿一瞧瞧。
“有什么好看的,还不是让我过过干瘾。”阿一没好气地赌气。
哪里想象得到,第二天?轩神神秘秘地跑来,好说歹说,硬是要阿一闭上双眼。
睁开眼的瞬间,阿一被眼前的景象触动了心弦。
漫天飞卷的蒲公英,在天空中翩跹。
阿一清楚地记得,自己欣喜若狂地大喊大叫,太不可思议了,泽轩沾沾自喜地静立一边,一脸邪邪的坏笑……
转眼间,一年过去了。时光毫不留情地白驹过隙,剩下一大堆旧物和由此衍生的怀旧情绪。阿一收好范文,望着窗外星星点点的灯火,今年冬天还没来得及下雪,春天就到了。尽管春寒料峭,可是日历上人为的界定,冬天就是过去了,再冷再寒也已是春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