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环形的城。大昭寺是城的中心。环绕大昭寺的是古老的八廓街,拉萨老城就建在这条环形的街上。现在,八廓街之外,新的建筑,新的街道,成环形继续向外扩展。每一条环形线,都是朝圣者转经的路线。
曾经是一座封闭、神秘的城,现在完全敞开。公路、铁路,均可抵达,还通飞机。在拉萨城外的贡嘎机场,每天有多个航班往返于成都、重庆、北京、上海以及加德满都等国内外多个城市。这要让天堂里的大卫·妮尔看见,不定会兴奋成什么样?
大卫·妮尔,1868年10月24日生于法国巴黎郊区的圣曼德。父亲是一位犹太人,参加过巴黎公社起义。我手上有她写的一部书,《一个巴黎女子的拉萨历险记》(西藏人民出版社1997年版,耿昇译)。正是拉萨当年的封闭与神秘,吸引了这位巴黎奇女子。她于1891年前往锡兰和印度学习佛教经典,着手前往西藏的准备。1893年,她首次到达印度与中国西藏的边境地带,浏览到西藏的山川风貌。1912年4月,她到达大吉岭,做进入西藏的准备。这期间,她搜集格萨尔的资料,进行研究,并受到了正在噶伦堡的十三世达赖喇嘛的接见。1916年7月,她终于得以进入西藏,并在日喀则受到了班禅喇嘛的召见。正当她准备前往拉萨的时候,却被英国驻锡金的官吏以未经英国人允许而进入西藏为由,将她驱逐出大吉岭。但这阻止不了大卫·妮尔寻找机会进入拉萨城的热情。此后数年,她持之以恒地从事着进藏的准备工作。1918年10月,她到达北京,居住在柏林寺,一边研究佛学,一边等待时机。后经法国驻华公使的推荐,北洋政府外交部给了她前往青海塔尔寺研究佛学的机会,这无疑让她向自己的目标(拉萨城)又靠近了一步。在青海塔尔寺住了三年,大卫·妮尔游历了青海及甘南藏区的众多佛教寺庙,加深了自己对藏传佛教的认识。1921年6月,妮尔在其义子庸登喇嘛的陪同下,装扮成藏族朝圣者(有时干脆就是乞丐)的模样,开始了“一个巴黎女子的拉萨历险”。
这座环形的城市,同时也被雪山所环绕。就算是夏天,那些山的山顶还会在上午残留着晚上积淀的白雪,要经过太阳长达一天的烘烤,才渐渐融化。但是到了晚上,空中又会飘落下飞雪,积淀在山上。
一条河流从城边蜿蜒而过,它就是拉萨河。这条河不仅在十七世纪是藏族诗人仓央嘉措写作情诗的背景,它也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被一个叫马原的汉人写进过小说,这篇小说名叫《拉萨河女神》。小说叙述了一群先锋文艺青年在这座高原之城既世俗又迷幻的生活。(阅读这篇小说的年代已恍若隔世,小说的内容是否如我讲的这样已全无把握。但又不想去查阅资料,因为我十分享受这种因时间久远而显得有些波光荡漾的虚幻记忆)
这座城市已耸立起无数的高楼。但无论高楼有多高,布达拉宫始终是这座城市最醒目的地标。它坐落在市区西北的一座山上,这座山叫玛布日山,又名红山。在市区的几乎任何一条街道上,都能看见这座宫殿的身影。据说,它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宫殿。
1923年,大卫·妮尔经过艰难的长途跋涉,终于靠近了她心目中的圣城。她在书中记下了当时的情景与心情:
“我们现在已置身于拉萨的辖地了,但距该城还很远。庸登又一次制止了我那种哼一首庆祝胜利的得意扬扬的歌曲的愿望,即使以一种低声的喃喃自语也罢。他现在还怕什么呢?我们已经到达目的地了。而且,天气也很好,显出一种慈悲的,帮助我们的迹象。
“我们刚刚下船,突然间,晴朗的天空被搅得天昏地暗,一股强烈的风暴骤起,尘土飞扬。……在风暴中有些模糊不清的影子与我们相遇,那些把头脚快要弯在一起的人,以其袍子的长袖或下襟掩饰其面庞。在这种情况下,谁又能看到我们前来呢?谁又可以辨认出我们来呢?
“由风卷起的沙子形成的一道巨大的黄色屏障,一直弥漫到布达拉宫前,迷住了来客的眼睛,掩藏了拉萨及通向那里的道路。……两个月期间,我在‘西藏的罗马’到处行走,浏览了寺院,并在布达拉宫的最高台阶上散步,但没有任何人怀疑有史以来有一名西洋女子能出神地欣赏禁城。”
大卫·妮尔于1969年9月8日在巴黎去世,享年101岁。
她笔下的“禁城”拉萨,已成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