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受害者是个蓄金黄胡髭的年轻中尉。他虽然衣冠不整,脸上挂着伤痕,但是发育良好的身躯仍然透出旺盛的生命活力和青春气息。当日本军官逼近的时候,他甚至还在犹豫不决,拿不定主意该用什么态度对待这个敌人。
大佐猛然拔出长刀。锋利的钢刃好像毒蛇在空气中咝咝地响着,然后化作一道寒光直直地射向俘虏的身体。俘虏来不及叫喊或者躲闪,甚至来不及感到疼痛,就被从肩到胯斜斜地劈成两段。
大佐听到敌人的骨骼和心脏在刀刃下呻吟和颤抖。
白人军官们被这种骇人听闻的野蛮屠杀吓呆了。他们抗议,他们叫骂,但是没有用。残暴的日本大佐根本不管那一套,只管发疯地挥舞长刀,左砍右劈,喷溅的鲜血糊了他一头一脸。
最后一名战俘在长刀举起来的时候交了好运。师团命令立刻送一名英国俘虏去审讯,所以死神在最后一刻擦着他的头发梢离开了。他是这场屠杀的惟一幸存者。他的名字叫威斯特·豪森,军阶上尉。豪森上尉后来在日本人的战俘营又度过了三年苦难的岁月,一九四五年被营救回国。战后神经错乱,死于一九四八年冬天。
联队长命令将剩下的缅甸和印度俘虏就地处决,不留痕迹。于是那种在中国南京和其他地方发生过千百次的集体屠杀又在缅甸中部的仁安羌重演。这批俘虏从军官到士兵共计三百七十一人全部惨遭杀害,并毁尸灭迹。
战后,经远东国际军事法庭确认,类似集体屠杀在缅甸至少发生过十一起。
4
自以为大权在握的美国三星将军约瑟夫·史迪威又一次在缅甸盟军各军事集团之间奔忙起来。他被授权在曼德勒组织一场会战,一场旨在打败日本人和挽救缅甸的决定性战役。他期待创造奇迹,把日本人赶下印度洋。中将一生中崇拜的偶像只有一个,就是法国统帅拿破仑。
与上次不同的是,在他身后那些参谋队伍中,又多出来一群穿灰布军装的中国人。为首的便是个子矮胖的远征军总司令罗卓英。
委员长登机前面授机宜。他叮嘱罗卓英:“我们吃的是美国饭,不是英国饭。你务必牢记。”罗卓英困难地挪动矮胖的身体,开始在亚历山大、史迪威和杜聿明的三方夹缝中努力起到弹簧垫圈的缓冲作用。
在缅甸盟军的指挥系统中,亚历山大居首,史迪威次之,罗卓英名义上排第三。但是无论亚历山大还是史迪威、罗卓英都约束不了杜聿明。杜聿明直接受命于委员长,握有远征军的指挥大权。这样,中国远征军的实际统帅就成了远在重庆的中国总司令,其他人的命令一概无效。
四月中旬,接应第二百师同古突围的新二十二师完成掩护任务,回到彬文那既设阵地。史迪威与杜聿明在确定会战方式的问题上爆发争吵。杜聿明坚持“逐次抵抗”的方针,步步为营;史迪威鉴于西路英缅军已有溃退趋势,决定集中兵力在曼德勒外围与敌决战。两人相持不下。罗卓英站在史迪威一边,他很乐意有机会压一压自己同胞的威势,并且不失时机地把争吵汇报给重庆。
关于曼德勒会战谁是谁非的争吵在后来的历史学家那里又继续过一阵,可惜均属纸上谈兵,无从验证。委员长从重庆发来十个字的方针:“保存实力,切勿轻举妄动。”
争吵不了了之。杜聿明继续“逐次抵抗”,史迪威无可奈何。
四月十六日,仁安羌英军告急,刚刚入缅的新三十八师师长孙立人奉史迪威之命星夜驰援,解了英缅军之围。这个胜利给迄无建树的史迪威带来一点小小的安慰和振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