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那个无影无踪的的父亲,约翰总是说他患有哮喘病,需要住在干燥温暖的西部。“魔鬼比尔”每年总会在克利夫兰冒出来一两次。在事先没有一点儿消息的情况下,他就会从克利夫兰电车总站给福里斯特山打电话,让人派马车去接他。有时,戴着一头漂亮假发的他赶着马车在欧几里德大道上飞奔,径直来到标准石油公司大楼前,像个小伙子似的几步冲上楼去。这个人生性一副乐天性格,上年纪之后还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还是无忧无虑,不是拉提琴,就是开玩笑、说大话。
洛克菲勒家的孩子们稍微长大一点儿,就对爷爷着了迷。他们对他的斑斑劣迹一无所知,只是喜欢他那种乡下人的粗鲁举止、逗人的拉琴方式和不很文雅的幽默。他的滑稽动作肯定使孩子们在这个管教严厉的家中感到几分松弛。小约翰说:“祖父最招人喜爱,全家人都喜欢他。他的到来使人们心情愉快,但他总是来去不定。”像当初对自己的孩子一样,比尔把步枪送给孙儿们,在树上钉靶子教他们射击,给他们讲打野鸭子的经历。活泼的伊迪丝最得他的欢心,只要她击中靶心,他就会乐得手舞足蹈,一边还要大喊:“我敢打赌,她开枪10次能有8次打中!”这样热闹几天之后,这位老爷爷突然没有了踪影,谁都不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
约翰对父亲一直存着怨气,但没有干预孩子们与爷爷的感情。比尔来的时候,他看上去很客气,但故意躲得远远的。比尔的到来使伊莱扎同样感到矛盾。当比尔在1885年来福里斯特山,她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见他。尽管最后还是和他在一起呆了一天,但她肯定盼着他早点走。
比尔作为利文斯顿医生的生活和他与伊莱扎共度的生活没什么两样。他通常在伊利诺伊州与玛格丽特一起过冬,在其他的日子外出游荡。比尔的身上充满那种自由自在的美国式激情,这使他只能生活在文明社会的边缘。他又是个靠骗术谋生的,在警惕性很强的城里人中间吃不开,只能对那些乡巴佬和轻信者耍弄自己的把戏。也许是傻瓜少了,也许是警长们更尽责了,现在的他不得不从一个州跑到另一个州去推销那些破玩意儿。
既然当了“利文斯顿医生”,比尔就得忍受约翰的谴责,也别想从他那里捞到什么钱。世上还有比这更严重的惩罚吗?看到儿子的巨额家资,他肯定也想恢复自己的老身份。然而,这样做意味着触怒玛格丽特,暴露自己可耻的重婚行径。于是,石油大王的父亲只好继续用假名四处游荡,做自己的小本生意。
洛克菲勒的姐妹们对他成年之后的生活没有太多影响。他在姐妹之中最喜欢生性温柔的露西,但她长期患病,年仅40岁便去世了,也许就是这件事使伊莱扎的健康状况开始恶化。露西的丈夫皮尔逊?布里格斯在标准石油公司当了近15年的采购代理。他是一个和善快乐的人,约翰的孩子们很喜欢他。露西死后,布里格斯娶了一位来自克利夫兰富家大户的女士。从那以后,他那个爱好音乐的女儿弗洛伦丝经常住在福里斯特山,得到约翰夫妇的照料。
洛克菲勒的妹妹玛丽?安嫁给脾气随和的威廉·拉德,后者是经营杂货生意的钱德勒一拉德公司的总经理。两人生有两男两女。玛丽?安非常内向,不喜与人交往,后来甚至变得有些古怪。她总是身着黑衣,仿佛是在守丧。尽管丈夫非常富有,她却出奇的节俭,好像家里穷得丁当响。她不肯雇佣人做活,自己动手擦洗房子的前廊,打理一切家务,这简直是对新教劳动观念的病态夸张。她从不去教堂,也很少探望约翰和塞蒂,尽管两家人住得很近。威廉?拉德不同于离群索居的太太,经常造访福里斯特山,好在那里躲避一下家中的抑郁气氛。他也是最受约翰欢迎的客人之一,总有讲不完的笑话,口袋里鼓鼓地塞满带给孩子们的糖果。有一天,他拖着一麻袋旧土豆来到福里斯特山,洛克菲勒家的孩子都感到迷惑不解,最后才发现每个土豆上都精巧地插着一块小小的金币。
在三兄弟之当中,约翰最像伊莱扎,威廉同时继承了父母两人的特点,弗兰克最像比尔。弗兰克喜好打猎,爱喝酒和抽雪茄,大声说笑话,经常出入于克利夫兰的俱乐部。他也有脾气暴躁、固执多疑的一面,时不时与约翰发生冲突。弗兰克的一位朋友说:“你再也找不到来自同一个家庭、却又如此性格迥异的两个人。”兄弟间的嫌隙逐渐恶化为憎恶,最终导致家庭成员的分裂,威廉站在约翰一方,老比尔则站在弗兰克一方。弗兰克很喜欢威廉,却觉得他对约翰过于言听计从。更令他烦恼的事情是,他自己也不敢公开反对约翰在家里的领导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