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王》 二.短命的蜜月(4)

大多数时候,格拉迪丝顽强地承受着小镇居民的排斥,并采用一种“我们两个对抗他们全部”的态度。在埃尔维斯面前,她尽量隐藏自己的恐惧和所受的羞辱,但是纸包不住火,有时候她还是会不小心暴露自己的情绪,特别是在喝了酒以后。每次见到母亲哭泣,埃尔维斯也会害怕地跟着大哭。这时格拉迪丝就会把他搂在怀里,满脸感激。

每晚睡觉前,她都会对埃尔维斯说:“我们不需要别人,只要靠自己就行了。”每当她看到儿子的小脸上出现忧郁的神情时,就会用“他们家的保护神”来安慰他。“我们会过得很好的,因为耶西在保护着我们。他是我们在天上的守护天使—而你是我在地上的天使。”

在教堂参加各种仪式时,格拉迪丝让埃尔维斯紧紧挨着自己,如果有人当面议论自己,她就会一脸挑战地盯着他们。然而,特立独行是需要付出高昂代价的。不知是酗酒的原因,还是长期苦闷所致,格拉迪丝的健康开始恶化。她患上了咳嗽的毛病,身体饱受折磨,有时咳起来会

喘不过气。她的脚踝也变得浮肿不堪,一走路就疼。阿格尼丝和本不止一次听到格拉迪丝在沙发上一直哭泣到睡着为止,但却不知道如何去安慰她。

埃尔维斯对母亲十分保护,一次,本走上前来拥抱格拉迪丝道晚安时,他重重打了本一下。格拉迪丝非但没有呵斥埃尔维斯,还把他搂在怀里亲了亲,称他为“小小男子汉”。从此,他一直十分认真地履行着这个角色。

友谊天长地久长大一些后,邻居们越来越把冷嘲热讽的矛头转向埃尔维斯身上,他更加清楚了自己家在邻居们眼中的地位。他们当着埃尔维斯的面用“囚犯”二字称呼弗农,并且会对他说他也好不到哪里去。埃尔维斯经常仿效自己母亲一贯的做法,对这种言论不屑一顾,另外还会把头抬得高高的—直到他一个人独处为止,这时候他才会让眼泪流下来;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更多时候是默默咽下自己的愤怒而不是流眼泪。

甚至当男孩们联合起来追打埃尔维斯,或者向他扔石头时,他也只是为了脱身而进行自卫。他可能很乐意幻想有一天把欺负自己的人全部绑起来,到了黄昏时分把他们放到当地的一个池塘边上,让他们遭受蚊子叮咬。然而,他从小受到的教导是:如果有人打了自己一个耳光,那么他就转过另一边脸去让人打。有许多次他都忍不住想,母亲总是要自己学会忍耐,这简直是活受罪。

在弗农服刑期间,格拉迪丝除了从埃尔维斯身上寻找安慰,还越来越多地从酒里寻找慰籍。她一般只在私下里偷偷地喝酒,但是她那布满血丝的眼睛以及满身劣质酒的气味还是暴露了她。格拉迪丝还开始经常旷工,找的借口要么是埃尔维斯病了,要么是她自己得了偏头痛。

让每一个人都意想不到的是,弗农获得减刑,因为他向政府申述说,自己坐牢后,家人的生活难以为继。他回到了图珀洛,看上去穿戴十分整齐,衣服浆洗得干干净净,口袋里还揣着两美元。服刑时弗农必须在监狱的农场里劳动—监狱官们可没有同情他那娇弱的背部,但是由于在监狱里一日三餐十分均匀,他的气色明显比刚离家时要好得多。

格拉迪丝的状况可就糟糕多了。弗农吃惊地发现妻子的身材变得十分臃肿,容颜也很憔悴。她原先富有光泽的头发开始呈现灰白色;眼睛深陷,还带着一对黑黑的眼圈,一副饱经风霜的模样;她的皮肤也有了红红的斑点。格拉迪丝和她姐姐一样,喜欢大块大块地吃洋葱,这样倒是能掩盖嘴里的酒味,但是呼吸之间放出的气味可就不是一般人能消受了。尽管本和阿格尼丝对弗农讲过格拉迪丝酗酒的事,但是弗农从来不向妻子提及。对此,本不无挖苦地说:“他宁愿她喝得不省人事,因为他连取笑她的兴趣也没有了。”

格拉迪丝看到弗农时与其说高兴,不如说只是感到一点宽慰。埃尔维斯怯生生地与父亲打了一个招呼,毫无疑问,他感觉到了父母之间的紧张关系。尽管他当时年龄太小,还不懂得如何表达自己的情绪,但是后来他承认,他一直对父亲弃家于不顾耿耿于怀。随着弗农回家,其他一些问题也跟着接踵而来。很显然,格拉迪丝试图重燃夫妻之间以前的感情,她同意让埃尔维斯睡在另一个房间。然而,埃尔维斯却哭闹不止,直到格拉迪丝把他抱回来与他们一起睡,弗农返家后一连几个星期这种情况都没有改变。

或许是因为弗农在孩子童年的关键时期与埃尔维斯分开了,又或许是因为埃尔维斯受到母亲的影响比父亲的影响要大,这对父子之间存在不可逾越的鸿沟。哪怕是在一个最穷的地方,做父亲的一般都会隔三差五挤出时间陪自己孩子,要么外出钓鱼,要么在附近的场地打棒球、踢足球等。埃尔维斯和弗农之间从来没有这种父子情深的时刻,他们两人似乎也没有特别的兴趣去寻求这种感情。

埃尔维斯对祖父耶西·普雷斯利并不十分亲近。尽管耶西就住在附近,但他和埃尔维斯呆在一起的时间却寥寥可数。当然,这种情况或许不令人感到吃惊,因为弗农和耶西的关系一直就不融洽。弗农坐牢这件事让耶西深以为耻,耶西可能认为,埃尔维斯是弗农这根朽木上脱落的一根枯枝,也不会有大出息,根本不值得在他身上投入过多时间和精力。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当普雷斯利家族成员再也不必互相牵涉时,他们似乎显得更为快乐。埃尔维斯感觉到,母亲的话一点也没错—

他们一家人只需要互相依靠。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