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

初夏时节,安京城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穿长衫长袍的打躬作揖,满脸堆笑;打短褂的忙着买卖,汗流浃背。烙烧饼的,舀汤圆的,装馒头包子的,卖竹席竹篓的,卖山珍野味的,舞着刀枪卖艺的,热闹非凡。唱喏声、叫好声,吆喝声,讨价还价声,吵架声,嬉笑声,你翻我滚,此起彼伏。茶馆里高朋满座,说书的猛拍惊堂木。姑娘们娇滴滴地推销花扇,一遭拒绝就嗔怪一声。两边雕花的楼台里,丝竹声声,一支支潋滟小曲袅荡着飞出窗外——两年多没登楼了,新来了多少色艺双绝的小妞呢?踢踢踏踏,一伙富贵少爷骑着高头大马飞驰而过,行人们惊叫着刚刚闪避,锣鼓声起,一个官老爷又坐着轿子招摇而来……

“我属于一个平凡的民族。”回想起在南海诸国见到的那些奇异种族,子唯禁不住笑了。

谁知到了森严的王宫大门,士兵们压根就不信这个灰头土脸的年轻人就是失踪归来的太子,不许他进。正闹着,一个留着短髭的彪形大汉在几个卫兵的簇拥下大摇大摆地走过来了。

“大胆庄强,你手下竟敢阻拦太子回宫,该当何罪?”离忧厉声喝道。

“太子?太子回来了?”庄强浑身一颤,急忙小步跑上来,盯着子唯,上上下下地审视着。

“庄强,连你也认不出我来吗?”子唯冷冷说道。

庄强踮起脚尖又仔细一瞅,登时魂飞魄散。“是太子!太子回来了!哎呀,王上有救了!”庄强扑通一声跪下,“禁卫军统领、奴才庄强叩见太子殿下,请太子殿下恕罪,这批混蛋都是新兵!”士兵们也齐唰唰地跪下了。

子唯扔下马匹,和离忧匆匆赶向父王寝宫。迎头撞上他的,无不失声尖叫。

一只白鹤叼着剑,一只麒麟顶着圆圆的月亮,国王寝宫门前赫然立着两尊雕塑。“我是太子,王上怎么样了?拿着!”子唯把斗篷褡裢朝目瞪口呆的仆人们一扔,闯了进去。

幽暗的房间里,子成公半躺在床上,脸色苍白,颧骨高耸,双眼微闭;王后秋夫人正端着汤药,一勺一勺地喂他。床边站着一个小丫鬟,轻轻地扇着风。

一股强风吹了进来,子唯砰的一声冲到床边,他呆住了:眼前这个衰朽不堪的老人就是那个领导抗击天虚魔、解放过两个大陆的联军统帅么?他扑通一声跪下:“父王,孩儿回来了,孩儿不孝……”

咣当一声,碗掉在地上,摔得粉碎,秋夫人像被马蜂蜇了似的跳将起来:“你,子唯,你怎么回——你真的,回来了?”

悄悄进来的几个丫鬟赶紧打扫地面。

“是,我回来了。——父王,睁开眼睛看看孩儿吧。”子唯摇着父王的臂膀说。

离忧悄悄地跪在主人身后。

子成公慢慢张开眼,看着子唯,病中的目光依然十分威严,慢慢地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好,好,好——儿子呀!”他吃力地说着,声音越来越粗重,接着,他抬起手来,扇了子唯一耳光。

房间里鸦雀无声。子唯的眼泪吧嗒吧嗒地掉在地上,在茫茫然的苦痛中,眼前忽然闪现出羽民王飞狂,他孤独地坐在高台上,一边讲故事,一边让眼泪吧嗒吧嗒地落在火里。

“离忧,过来。”子成公喘息着说。

离忧膝行至床前,磕头道:“奴才该死,请王上赐罪。”

子成公吃力地抬了抬身子,秋夫人赶紧扶着他坐了起来。子成公颤巍巍地伸出手,不由分说,打了离忧两个耳光。

“主人犯错误的时候,你应该劝阻,你不是好奴才。”子成公指着离忧,一字一板地说,“把他拉下去,打五十大板,再行发落!”

两个小厮立刻来提离忧。

“等等!”子唯叫道,“启禀父王,离忧苦劝过孩儿,是孩儿没听。离忧见孩儿意志坚决,主动要求当跟班,以尽保护之责。要不是离忧,孩儿早就抛尸荒野了。一切都是孩儿的错,要罚就罚孩儿吧。”

“不过奴才没有禀告王上,还是有罪。”离忧插嘴说。

“你真想挨打呀,笨鹅!”子唯敲了一下离忧的头。

“这个罪我不说王上也会说的呀。”离忧一副老实人蒙冤的苦瓜脸。

几个丫鬟忍不住吃吃地笑了。

“打他五十大板,再把他赶出去,不然奴才的道德就没了。”秋夫人突然恶狠狠地叫道。离忧大惊失色,忙向王后磕头道:“王后息怒,离忧是孤儿,要是把离忧赶出去,离忧怎么活呀?求王后一定想个别的处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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