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4)

那时云夏初独自坐在校园里,午后时光,有柔软的云彩,樱花盛极将衰,风过处落花似雨。她坐在一树樱花下面,听歌声寂寞悠远地回荡在校园的上空。夏初想,那个外表叛逆冷漠内心却有如烈火般的歌者,她用雨后晴空一样干净的歌声,用生发于心的深情,向世人描述的远不是一个完美的印地安人,那一定是在赞美她内心深处,一个真正的印度王子。

那个时侯,是她在学校里做助教的第二年,生活里出现了一个跟王子完全不搭边的男人,卢大伟,是系里刚刚分来的一个年轻的矿石鉴定老师,才华横溢,谈吐幽默,人长得一般,走路时左脚有些轻微地跛着。平日里与云夏初私交甚好,好吃的好玩的总是惦记着给云夏初留一份。云夏初就暗自想,大伟是个合适的可以拿来谈婚论嫁的男人,嫁给他,一定会安心踏实地幸福一辈子。于是她心安理得地收着他隔三差五送来的小吃食、小玩意儿,就等着卢大伟来表白。

谁知等来的却是,卢大伟带了请帖和喜糖,在系办公室里欢欢喜喜地发了一圈,说下月初八举行婚礼,请大家喝喜酒。云夏初想不通,找了机会去问他。卢大伟面对眼前这个清秀温婉的姑娘微红着眼眶的质问,一脸错愕,半天才诺诺地说: 夏初,我怎么配得上你?我一直都把你当妹妹。

云夏初想着,忍不住自嘲地笑笑。

看见云夏初站在玄关里,神情少有的恍惚,景晨举着酒瓶子招呼她: 82年的拉菲,用你们公司支付给我的佣金买的,过来,可以让你喝一小杯。

或许是因为这首《APerfectIndian》,云夏初拒绝景晨的邀请时,带着微微的笑。

回到卧室,散开头发,换上舒服的家居服,走到阳台上的工作台,忽然发现那个不太舒服的坐垫不知什么时候被换成了带靠背的蛋糕垫,海蓝的色调看起来非常舒心,云夏初心里微微一热。这个时侯她听见外面客厅里传来一阵女声的喧闹,下意识地走出去。

苏以萱看见从主卧走出来的云夏初,头发散开在肩上,穿着随意的家居服,一时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景晨哥,夏初姐,你们?

云夏初也愣住了。

景晨把挂在他胳膊上,章鱼一样的苏以萱扒拉下来,拉着她的手就往外走。

干吗赶我走?你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门被从外面关上了,隔断了苏以萱的质问。云夏初尴尬地站在原地。她算怎么回事。被逮个正着的小三?背着正主儿怀孕且 同居 的小三,这罪名可真不小,她自嘲地想!

听见钥匙开门的声音,坐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电视的云夏初连忙起身,景晨一脸倦色地进来,换好鞋走到沙发边坐下,默默地倒满酒。

云夏初看着他把82年的拉菲当成可乐一样猛灌,有些于心不忍: 我可以去跟她解释。

解释什么?跟我领了结婚证还是怀了我的孩子? 景晨冷冷地回答。

你明知道不是这样的啊!孩子生下来我们就离婚,而且这婚姻本就是有名无实的,你可以给她看咱们签的合同。

如果是你的男人跟别人了有了孩子,你怎么办? 景晨把即将见底的红酒一股脑倒进杯子,表情沉重。

云夏初无以反驳,肚子里的孩子是她目前最重要的心里支撑,她全身心地想要生下来。于是她咬着下唇,狠了狠心,没再说话。去厨房倒了杯温水,放了两勺蜂蜜,搅拌匀了,端给景晨: 等会儿把这个喝了,红酒喝多了也会头疼。

景晨默默地接过杯子,云夏初发现他竟然掉了两滴眼泪。这下子她站在旁边手足无措,不知是应该当没看见默默走开,还是坐下来安慰他一下。所谓男儿有泪不轻弹,那他现在一定很伤心,看来这个男人对苏以萱倒是真心实意的。云夏初正左右为难之际,景晨却抬起头看着呆呆地站在一边的云夏初,他说: 你抱抱我,行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仰着头,眼眶微红,嘴角耷拉着,像个无助的孩子,云夏初心一软,遂俯身轻轻抱住他。

景晨把耳朵贴在云夏初的肚皮上,喃喃自语,半天,云夏初才听清他在说: 宝宝,你听见了吗?爸爸为了你,受了多少委屈。

云夏初哭笑不得,她很想提醒眼前这位,孩子生出来以后就跟他没有什么关系了,但是眼前的情景,这男人的不幸很大程度上毕竟拜她所赐。所以她生生把到了嘴边的话吞了回去,且让他在遭此不幸的时候抓根稻草倾诉一阵子吧,反正还有合同呢,到时候再说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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