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来戴着宽边纱帽,将整个脸都遮住了,并不引人注目,这一抬起头来,便露出那绝世的容颜。
陈朝的都城建康,与长安、洛阳、邺城齐名,同是当世数一数二的大城,也是唯一位于长江以南的名城。
战国时,越王勾践灭吴后,在长江边建造新都,名越城。一百四十年后,楚灭越,将此地改称金陵。后来有东吴、东晋和宋、齐、梁、陈在此建都,正是六代帝王城,三吴佳丽地。东晋时,此城更名为建康,一直沿用到今天。
“金粉六朝。”顾欢懒洋洋地趴在望江楼的窗台上,看着不远处的长江,悄声嘀咕着。
“什么?”高长恭没听清。
“我还是比较喜欢金陵这个名字。”顾欢转头,撇了撇嘴,“建康,感觉很古板,就像那石头城一样,很没意思。”
“一个地名而已,能有多大寓意?”高长恭微笑,“这里早就不叫金陵了。孙权改筑石头城后,起名叫建业,那便是建功立业之意嘛。晋朝时为避司马邺的讳,更名叫建康,也是可以理解的。”
顾欢看着满城缟素,叹了口气,“现在这座城确实也不像是金陵了,叫白绫城比较恰当。”
高长恭忍不住笑,伸手抚了扶她的头,心里感觉很欣慰。她终于又恢复过去那种胡说八道的可爱性子了。
他成亲已有两个月,却一天也没与郑妃共度良宵。
郑妃性情温顺贤淑,独自关在屋里时会默默垂泪,出来后却不让人看出丝毫异样,竭力去尽一个当家主母应尽的职责。
几天后,她便听自己的陪嫁丫鬟翠儿说了,王爷夜夜与顾将军同宿。先还以为高长恭是有龙阳之好,后来才弄清楚,原来顾欢是个女子,不但家世显赫,还屡立战功,是当世独一无二的女将军。她官居三品,年龄不过才十七岁,生得容颜清秀,气质又透出英武,那种独特的风度,世上的女子几乎无人能比。真要说起来,只怕人人都会觉得她与高长恭非常般配。
郑妃哭了几日,便求见高长恭,提出让他正式娶了顾欢,名义上虽是妾,但自己愿意让她为大,绝不会与她争宠。
高长恭叹了口气,“王妃美意,长恭心领了。欢儿不愿为妾,我也不想勉强她,此事就不必再提了。王妃,我心有所属,实在很对不住你,请你原谅。我离开兰陵郡已有半年,封地上的事都没怎么料理,想请王妃回去代劳,帮我把那边的事料理一下,不知王妃意下如何?”
郑妃知他与顾欢正是情热之时,现在肯定拆不开,只好等下去。家里的父亲和叔伯们不都是一样,娶了三妻四妾,外面的青楼还有红颜知己。可终究都长不了,热一阵,也就慢慢冷下来,然后就丢开手,只有家里的正室终究才有真正的地位。她在出嫁前就听父母千叮咛万嘱咐,说王爷肯定不会只有她这一个王妃,家里有几个妾侍姬人都属正常,切不可妒忌伤怀,要有身为王妃的胸怀和气度。如今,高长恭独宠顾欢,不肯与她同床共枕,她虽然伤心,却是有备而来,也就不会去做那妒妇之态。听高长恭这么说,正合她的心意。眼不见为净,她暂时离开是最好的。
高长恭见她通情达理,心里自是松了口气,当即吩咐管家帮着收拾,又派了一队亲兵护送。郑妃很快起程,去往丞县的兰陵王府。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见过顾欢。
高长恭怕她出言伤及顾欢,一直没让她们有机会见面。顾欢更不愿意见她。无论如何,那个女子在名义上都是高长恭的妻子,她无法去面对。
待郑妃离开,已是阳春三月,草长莺飞,风轻云淡。顾欢再也不肯待在家里,一定要出去游山玩水。
高长恭问她:“你想去哪儿?”
顾欢张口便道:“建康。”
高长恭皱眉,“去那儿做什么?陈茜病重,儿子又小,他的亲兄弟陈琐居心叵测,陈国朝廷人心惶惶,搞不好便是一场内乱。”
顾欢吃了一惊,“陈茜现在就病了?”
陈茜到底是哪一年病逝的,她并不清楚,总以为还早,没想到就在眼前。
高长恭觉得她的话很怪,却也没有多想,便道:“是啊,陈茜过完年就病了,如今病势越发沉重,很可能不治了。他只宣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