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阿提拉羊皮书(2)

第十一节那时罗马城正在发生的事情

听完萨满的话,阿提拉明白了,他也应当在这多瑙河边,建立一个匈奴汉国,或者更具东方色彩,叫大汉国。于是他号令属下开始张罗这件事。接着,他又面孔转向西边,问萨满罗马城里正在发生什么事情。

女萨满说,罗马城现在一片混乱。知道城池将不可避免地要陷入阿提拉之手,于是,罗马皇帝仓皇逃走了,现在,偌大的城市由罗马大主教临时管理着。女萨满还说,她在罗马的皇宫中,看到了一件稀罕事,一位高贵的罗马公主,正在梳妆。她是赤身裸体的,她身边服侍她的二十四个宫女也是赤身裸体的。她是真正的公主,肌肤像大理石一样雪白,蓝色的血在肌肤下面流着,她的眼珠是蓝色,头发则像阳光洒在秋天的牧草上一样金碧辉煌。

说到这里,女萨满停顿了一下。急不可待的阿提拉继续问,于是女萨满说,她看见有十二个宫女正在为她梳头,金黄色的头发梳得像金瀑布,而同时又有十二个宫女正在将她的阴毛编成辫子。那长长的阴毛也是金黄色的,宫女们将它辫成一个一个麦穗状。而公主本人,则懒洋洋地躺在天鹅绒卧榻上,听任摆布。“她是真正的公主,而绝对不是汉元帝赐给呼韩邪单于的那个赝品!”女萨满最后总结说。

“她该有个名字的!”阿提拉嘟囔道。

“她有名字,叫敬诺利亚!”女萨满回答。

第十二节阿提拉向罗马帝国宣战

公元441年,阿提拉在今天的布达佩斯,建立匈奴汉国,接着向东罗马帝国宣战。他先后征服了阿兰人、东哥特人、西哥特人、日耳曼人、高卢人,占据了今天欧洲的大部分地区。在灭掉了东罗马帝国,摧毁了君士坦丁堡以后,阿提拉率领他的乌合之众,强渡莱茵河,向西方基督教世界的首都罗马进军。

强渡莱茵河的战斗大约是人类至那个时候所经历的最惨烈的一次战斗。士兵驱赶着马,跳进河里,马向对岸游去。有的士兵是骑在马背上的,而更多的是拽着马尾巴游过去的。马的尸体和人的尸体将莱茵河填满,鲜血则将河水染成猩红色。

最后,在夺取了米兰和巴威亚这些意大利城市之后,阿提拉率领他的大军,将罗马城铁桶一般围住。这是公元452年的事。

第十三节另一个女人又一次地改变了匈奴的历史

眼见得西方基督教世界大厦将倾,这时罗马教皇利奥一世站了出来。这是西方宗教史上一位有名的教皇,曾为基督教的传播和在西方确立主流地位立下了功勋。阿提拉大兵压境,罗马皇帝瓦棱拈帝三世逃走,于是他便承担起守城的任务。眼见得城池将破,主教于是星夜化装出城,来到阿提拉的营帐,面见阿提拉,试图说动他撤军。

主教提议用罗马满城的珠宝,来供奉他。阿提拉听了面无表情。主教又提议愿意用他的人头来换取阿提拉撤军。阿提拉听了,瞅瞅主教的白发,仍然面无表情。最后,在利奥沮丧地就要离开时,阿提拉的嘴唇动了一下,嘟囔出了四个字:敬诺利亚!主教听了,兴奋得就要发疯了:“敬诺利亚!敬诺利亚!罗马城得救了!”

主教赶回了罗马城,并在第二天早晨的时候,赶到皇宫,晋见罗马皇帝的妹妹敬诺利亚。敬诺利亚公主赤身裸体,正在以我们曾经透过女萨满的眼睛看到过的情形那样用头发和阴毛梳辫子。听主教来访,她于是让人往身上披上一件蝉翼般的中国丝绸制品。

“男人们都到哪里去了,难道,要我一个柔弱女人,去承担这一段历史,去承担阿提拉三十万军带来的这一支洪流吗?”听完红衣大主教的话,敬诺利亚说。

“是的,你必须承担,这是责任!你将因此而不朽!西方史上将刻上敬诺利亚这个光荣的名字!”大主教说。

“那么,准备吧!”敬诺利亚叹息了一声。

罗马城外的帐篷中,敬诺利亚公主身上的披风,嘎然落地。她说:“过来吧,亚洲高原上的牧羊人。用你的舌头和牙齿,解开这些麦穗吧!我其实一直在等着你的到来!我明白自己此生注定将有不平凡的命运!”

婚礼完毕之后,阿提拉带着敬诺利亚公主,再渡莱茵河和多瑙河,重新回到匈牙利草原上。而在第二年,他死于那里。

葬礼上,士兵们搬来许多的石块,将阿提拉大帝的坟墓堆成一座石山。这是荣誉,一个石块表明他生前杀过一个敌人,那石块代表敌人的头颅。

第十四节阿提拉之死

匈奴末代大单于阿提拉,是在公元453年,即婚后的第二年死去的。他死时正值盛年。按说,以他的年龄和身体状况,还应当再活一些年的。是他的妻子,罗马公主敬诺利亚害死他的吗?这是阿提拉死因中的一个说法。传说在匈牙利草原上,有一种鸩鸟,它的羽毛是极毒的。而敬诺利亚公主高绾的发髻上,就插着这样一根羽毛。每天,当阿提拉喝酒时,公主便将羽毛轻轻地在他的酒面上掠一下。而我们知道,阿提拉以及他的那些草原兄弟,都是些嗜酒如命的人。这样,阿提拉便在抱着骷髅头酒具,在一次一次的饮酒中,最后慢性中毒而亡。

但是,上面的说法仅仅只是一种说法,以阿提拉死去之后敬诺利亚的行径来看,她则是一位高贵的女性。阿提拉失败了,他的那些追随者如鸟兽散了,罗马城和欧罗巴取得了胜利。罗马人要将敬诺利亚当做一位女英雄,迎回罗马城去,但是敬诺利亚拒绝了。她此生再没有迈进罗马城一步,而是回到了她的故乡日耳曼。她还乞求这个世界忘掉她的名字。

第十五节阿提拉的儿子们

敬诺利亚在阿提拉死的时候,已经怀孕。她怀的是阿提拉的儿子。阿提拉死后,她让阿提拉的宰相,一个欧罗巴人,带着她离开了匈牙利草原。后来,儿子用剖腹产生出,敬诺利亚则因儿子出生时出血过多而死。儿子取名叫恺撒,意即希腊语剖腹产而生的意思。恺撒后来曾做了西罗马的皇帝,并与东罗马对峙了许多年。皇帝的身世一栏,则用着这位宰相的儿子的名分。

随着这个混杂的阿提拉帝国的倒塌,在东哥特人与格比德人的叛变中,阿提拉的长子被杀。他的另一个儿子腾吉齐克,当时重新回到了俄罗斯草原,后来,在集聚力量,准备仿效阿提拉重新开始一场西征的时候,在多瑙河下游与东罗马帝国作战时战败被杀。公元468年的时候,腾吉齐克的人头,曾被悬挂在君士坦丁堡马戏场里,任人指点,任人嘲笑。

在参加完君士坦丁堡马戏场的狂欢之后,高贵的游客们会在临走前,在腾吉齐克那日渐风干的头颅前停驻片刻。他们会指着那头颅说:“这是一个从亚洲高原过来的野蛮人的头颅,他的父亲叫阿提拉,他的曾祖叫郅支与呼韩邪,他的远祖叫冒顿,他们的故事将成为欧罗巴人世世代代的谈资和笑料。”

阿提拉另外的儿子们,则融入当地,消失在人群中了。因此这里也就省略掉了记述他们那平庸的名字。

至此,人类历史上一个强悍的、震动了东西方世界基础的马背民族,退出了历史的舞台。他们那驰骋的身影,那猎猎狼旗,那女萨满的祷告声,也只作为人们的记忆留存。自然,他们那沸腾的血液,还在今天的一些人类族群中流淌着,但这与“匈奴”这个称谓已经没有丝毫关系了。

第十六节阿提拉羊皮书的由来

匈奴人没有文字,而没有文字也就等于没有可供记忆的历史。所以,当阿提拉弥留之际,他一边用手抚摸着敬诺利亚阴毛上的麦穗,一边让他的宰相,那位欧洲人,在一张羊皮上记载上他所知道的匈奴历史。他要求这羊皮书用《圣经》体例和史诗风格来书写。阿提拉羊皮书已经失传。

第十七节最后一个匈奴

自那以后千百年来,从东方到西方,在辽阔的欧亚大平原上,每当有一只羊羔出生的时候,主人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掀起它柔软的皮毛,看那羊皮上有没有文字。遗憾的是,千百年来,这样的事情一次也没有出现过。

这是不可靠的。因为奇迹是越来越少了。但是,让我们换另一种思维来谈这件事,来向光荣的历史致敬,并为今天的时代气息服务,则是有可能的。

那就是,在匈奴人堪称悲壮堪称恢宏的大迁徙中,一定会有人掉队的,于是他便永远地羁留在了他所路经的地方。

我们把那掉队的匈奴士兵叫最后一个匈奴。我们把他落脚的那个地方选定在陕北高原。我们相信那不羁的“胡羯之血”(陈寅恪先生语)会一直澎湃到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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