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他谈谈。不管他是什么态度,反正,这个合资企业无论如何也得搞下去。”黑暗中,王起明也点着了烟。
“依我说,也没有谈什么的必要了,我正想借此机会甩掉他单练哪。要想把合资公司搞下去,这权力他总拿着一半早晚得打,晚打不如早打。”
“打?”
“对,就是抢。”
“抢?”
“现在公司章、财务章都在哪?”王起天猛地一下坐了起来。
“在我的办公桌里锁着哪。”
“咱们先礼后兵,明儿一早,你就去取回这两个章。”
“好,那没问题。”王起明也突然坐了起来,看样子,他想马上就去拿。
“没问题?我看不那么简单。说不定那老狐狸已做了手脚。”
第二天天没亮,王起明就来到了亚运村汇园公寓。他走到他的办公室门口,正要拿钥匙开门,发现门上的锁已经被撬了。他冲向他的办公桌,又看见所有的抽屉都已撬开。他的额头冒出汗,一屁股坐在那老板椅上,办公桌上除了那两面歪歪斜斜的中美国旗,其他的什么都没有了。
“嘿,真他妈邪啦。”他骂着抄起了一把椅子,朝着档案柜冲了过去,举起了椅子正要往上砸,突然间,他的后脖领子被一只大手揪住了。一回头,他看见柏处长派的办公室主任小金,带着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围住了他。他们每人手里都拿着大棒子、铁钎子。
“你们想干什么?”他瞪着双眼问这帮人。
“你丫挺养的想干什么?”揪脖领子的人怒视着他。
“我,我不干什么,我拿我自己的东西。”
“你自己的?哪写着你自己的哪?”
一个更壮的汉子走到他面前,鼻子贴着他的鼻子说:“小子,找不着北了吧,当了几天假洋鬼子,就回来欺负咱北京的爷们儿,你是什么东西操的?”
“你,你说话怎么这么糙哇?”听得出来,王起明的口气软了点儿。
“话糙,话糙是客气的。哥们儿们,锁窗户,插大门去!”
另外几个汉子一听,冲到门前正要把大门关上,忽然,又有一帮人冲进了他的办公室,这帮人中绝大部分是女的。
“有理讲理,不许打人!”“对,打人是犯法的!”刚进来的这伙人七嘴八舌地喊着,个个都很勇敢。他们把那几个拿着棒子、钎子的大汉团团围住。冲在最前面的那个女人,王起明看着有点眼熟,他忽然想起来了,这不是在开幕式那天忙里忙外的崔步成的老婆吗?这准是哥哥不好出面,特意派人保护他来了。他心里有了底。
“中国政府有政策,要保护外商的合法权益。”王起明抖着丹田喊,底气足多了。
“美得你,还外商?外他妈什么商,今儿打的就是你这个外商!哥们儿,抄家伙。”
“住手。”一个年轻高挑的女人出现在门口。
两伙人都愣了一下,眼睛都瞅向了大门。
王起明的眼睛亮了起来,他看见站在门口高挑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艾米。尾随她身后的是一个猥猥琐琐的小伙子。
“大家都别动肝火,有什么事坐下来谈。”艾米说着走到了王起明面前,她把那只揪住王起明的手,从他脖领子上拿了下来。
“你是谁?”壮汉子松下手问。
“我是谁,这不重要。关键是谁也别动粗,打伤了人对谁都没有好处。”艾米站到了王起明和那汉子中间。
“不是我们想动粗,小姐,是他先动的粗。”汉子似乎被眼前的这个漂亮女子给震慑住了,他的态度和语气缓和了许多。
“我昨天夜里才下的飞机,我上哪先动粗去,我……”王起明见艾米给他使了个眼色,就止住了要说的话。
“别听他的。他整个一个瞎话篓子,什么昨天夜里刚下飞机,昨天早上他就派人来撬开了门,撬开了柜子,把公司的财务章和人事章全偷走了。小姐,您说,像这种美国流氓该不该捶?他这么一闹,他是没事了,我们这些人上哪找吃喝儿去呀。”汉子气得扭歪了脸。
“昨天早上的事,这里有误会,让他跟大伙儿说明白了。”艾米说完,就把站在她身边的胡生,推到了大伙儿的前面:“你说吧。”
“门和柜子是、是我撬的,不过、不过……”胡生支支吾吾地不敢往下说。
“说,快说。是他派你来的,还是那个叫盛杰的流氓指使你干的?快说。”那壮汉子喊着,他把手里的大棒子掂了掂。
“都,都不是。”
“那是谁?”大棒子举过了胡生的头顶。
“是……反正我把那些个章,都、都交给了她。”胡生的手指,突然指向了崔步成的老婆。
“他撒谎,胡说!”崔步成的老婆冲到胡生面前就抓他。
“不要动手!”艾米喊。
胡生一摸脸看见出了血,就把崔步成的老婆推了一个跟头。
几个女人见自己的姐们儿吃了亏,喊叫着就冲向了胡生。
王起明见胡生有了危险,想挣脱开揪住他的汉子,去救胡生。壮汉子不容他挣脱,就给他使了个扫堂腿。王起明两腿一软来了个狗吃屎,他刚想嚷嚷救命,后脑勺子就被一种金属击中,随后就觉得从脖梗子上流下一股热汤来。他想完了,这一定是脑浆子,他抽出右手摸了摸那股热汤,放到眼前一看他放了心,因为手掌上全是红的,他知道脑浆子应该是白色。他想爬起来制止这场殴斗,可还没等站起来,一只大皮鞋的后掌,不偏不斜地给他的鼻梁骨踹了个正着,脑壳刚着地,嘴巴子上又挨了几下前掌的猛踢。“我操你大爷我操你祖……”话没骂完,一根木棒正中他的天灵盖儿,他人事不省了。
“这是哪儿呀?”王起明自言自语地说。“哎哟!”一阵难忍的疼痛钻进了他的脑仁儿。他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的脸,脸上净是布,觉得整个的脑袋比以前大了很多,好像这脑袋不是自个儿的。他把眼睛上的纱布往下扒了扒,环视了一下自己的周围。他看见屋子的顶棚是木结构的,房梁和屋脊都露在了外头,窗户也是木制结构,透过光亮可以看到很传统的窗棂。不过,屋子里倒是很清洁,他的床边就放着一个干净的脸盆架。
我怎么上这儿来了?他使劲想着曾发生过的事情。对,好像是打架了,跟谁哪?因为什么哪?他怎么想也想不明白,有一点他倒是没太糊涂,那是一场乱架,分不出个儿的罗圈架,为的是一个什么图章,是为了一块圆咕隆咚的木头,对,好像就是为了这个。
“还疼吧?”门开了,进来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