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谈金融改革(1)

记者:

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的吴敬琏教授与中国社科院工业经济研究所的金碚博士想了解,您写过一篇文章,说目前不是中国建立股票市场的合适的时间,为什么?

萨缪尔森:

不,那不是我想说的意思,我想说的是,中国目前最需要的,不是纽约证券交易所、芝加哥商品交易所一类的组织。从基础的农业开始,引导人们追求其利益或利润,这将比建立一个有组织的市场,进行股票、债券交易,进行担保和买进卖出等重要得多。而且,对中国来说,市场还很原始,股票很热,那是一种赌博。那一张纸并不足以代表相应的生产,但今天买一张这样的纸,到后天卖掉它,其价值可能翻了一番,结果是,在这种赌博中,第—个取得这股票的人将剥夺其后的所有者的钱。所以,我认为,前苏联也是如此,巴勒斯坦也有类似的问题。你知道,巴勒斯坦现在已自治了,人们对其取得的胜利很感兴趣,所以它将得到许多国外投资和捐赠。南非也是如此,那里刚有一场举世瞩目的民主政治的胜利,所以有很多国外来的资金。然而,大量的黑人曾经被剥夺了权利,他们认为那些在19世纪初由他们的祖辈拥有的大部分土地应属于他们。所以,当他们有了选举权后,财产上的所有权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有争议。在南非,我不会投入一美元,因为我不知道我该跟谁签合同,回报的机会有多大,谁将付给我这报偿。直到现在,在原东德也是如此。所以,你不能通过一个有组织的市场来解决这些问题。因为你不知道谁最终拥有这个市场上的股票。这个问题对中国来说更迫切。然而,我并不反对建立股票市场。洛克菲勒兄弟中的一个组织了—个风险基金,购买一家中国半导体公司的股票。也许香港的一个主要作用在于它是一个中国与非中国之间的门户和桥梁。一个美国制造商告诉我他在上海和香港之间有一家工厂,他通过香港的一个集团了解中国人及中国的政治。我问他你向谁交税,但他没有把他的秘密全告诉我。我看他好像没有向任何人交税,可能他行贿了……所以,应该有一个更法制化的基础环境。

记者

国家证监委国际部的一位负责官员贝多广博士想向您了解:中国不少企业正在进行股份制改造,一些企业准备在美国上市,要想取得较高市值,该怎样设计资本结构?不同资本结构对企业未来发展有何影响?

莫迪利阿尼:

我认为一个关键的问题是,你们是否要采用公众公司的形式,即广泛地发行股票,意在维护其经营管理权,以防形成新的多数派。这是公众发行的一个十分重要的因素。因为,假如有一小组声称要建立一个公众公司,即要广泛发行股票,还有一组人认为应主要向管理小组内的成员发行,而支持后者的人基本上都认为公众公司存在着管理权分散的弱点。这样,如果公司的原来的经营管理状况不佳,你就很难取缔或改变他们,于是就丧失了股份化的重要意义之一。而你们需要改变管理,如果你想改变的话,公众公司就可能不是个好的办法,你们应该使改变管理的同盟更容易形成。而公众公司可能会使同盟更难形成,比如规定任何人在发行时,不得购买超过3%的股份等。然而,尽管存在这个问题,在两个月之内,一个大的公众公司被一个由七名股东组成的小组收购了,他们拥有了20%的股份,在他们背后有一个非常有名的投资银行做靠山。这在欧洲、在意大利非常有名。但无论如何,这些是需要考虑的重要因素。你们是需要公开发行,以维护经营管理权呢?还是……一般而言,我认为一个容易的办法是,你们先改善经营管理,再公开上市,这将有助于提高公司的市值。其次,我认为较好的做法是分块地出售公司,就像采用IPO(即首次公开发行)。先卖一小部分,获得关于公司市值的大致概念,否则,如果你直接邀请一个组织来购买,没人知道你的公司究竟值多少。IPO可以给你一个客观的答案,而不是由你去制定出一个答案。所以,首先要改进管理,然后,出售一部分,比方说20%,并承诺将出售其余的部分,这样,你将有机会看到你的公司的市场价值。

记者

如果我们委托一家投资银行呢?

莫迪利阿尼:

在这种情况下,你不需要投资银行。

记者

那么,是承销商吗?公司并不直接出售股票……

莫迪利阿尼:

哦,你看,这是价值20美元的股票,但这只是个估价……(省略一段关于朱嘉明的插话)银行只是揣测、估计市场将会如何反应,但其估价是缺乏有力依据的。所以,应该给市场一个起作用的机会,你第一次出售20%,并向市场提供一定的信息,让市场形成它自己的判断,这样,投资银行……可能在这种情况下,你已不需要投资银行,因为你已有了市场,你可以直接出售了。并且此时你已对你公司的市场价值有了一定的概念。

记者

那么,公司的资本结构能否对增加公司市值发挥一些有益的作用呢?

莫迪利阿尼:

一般而言,西方国家的公司偏好债务资本,利润将被课税,但利息不课税——不是说法人税,而是个人税。而且,通常债务资本还有一些小优势,因为一定的债务将增加股票的价值。但如果债务过多的话,也会增大风险,总的来说,这比财产对股票价格的支持作用还大。你知道,一定的财务杠杆是需要的,如在美国或英国。但在另一些国家,没有这种税收的差别,于是这也就无足轻重了。我要指出的是,可能在一个地方,某一事物对你是有益的,但在别的地方,可能并非如此。但不论在哪里,做得太过分的话,好事也会变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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